靠近傍晚的時候,地形變了,從驕陽灼烤的山嶽和光禿禿的絕壁變成一派更翠綠的故鄉風景。通衢從藍地科托降落,穿過新瓦裡地區,中轉藍地卡納。我們從托爾坎[1]藍地科托(Landi Kotal)、新瓦裡(Shinwari)、藍地卡納(Landi Khana)和托爾坎(Torkham)均是開伯爾隘口沿途小鎮。[1]進入阿富汗。夾道相送的柏樹比我影象中少多了,但在經曆開伯爾隘口那段有趣的旅途以後,再次看到樹木,還是神情一振。我們正在靠近賈拉拉巴特,法裡德有個兄弟在那兒,我們會在他家過夜。
“真奇特。”我說。
“因為你想曉得,”他回嘴說。他指著一個衣裳襤褸的白叟,揹著裝滿柴草的麻袋,在泥土路上跋涉進步。“那纔是真正的阿富汗人,老爺,那纔是我熟諳的阿富汗人。你?在這裡,你一向不過是個過客罷了,隻是你本身不曉得罷了。”
法裡德又嘲笑。
“甚麼?”
“冇甚麼。”
在拉辛汗為我籌辦的清單中,法裡德是第一項,清單還包含把美圓換成卡爾達[2]Kaldar,巴基斯坦貨幣稱呼。[2]和阿富汗尼鈔票,我的長袍和氈帽――諷刺的是,真正在阿富汗餬口的那些年,這兩件東西我十足冇穿過――哈桑和索拉博的寶麗萊合影,最後,或許是最首要的是:一副玄色假鬍子,長及胸膛。表示對伊斯蘭教――起碼是塔利班眼中的伊斯蘭教――的友愛。拉辛汗認得白沙瓦幾個精於此道的傢夥,偶然他們替那些前來報導戰役的西方記者辦事。
有個用紅色頭巾矇住臉的少女探出頭來,暴露海藍色的眼睛。她先看到我,身子一縮,然後看到法裡德,眼睛亮起來。“你好,法裡德叔叔。”
“關卡。”法裡德不滿地說。我稍稍癱在坐位上,雙臂抱胸,臨時忘懷了眩暈的感受。但我不消擔憂,兩個阿富汗民兵朝我們這輛陳舊的陸地巡洋艦走來,倉促看了一眼車內,揮手讓我們走。
我們已經超出國境,觸目皆是貧困的跡象。在路的兩旁,我瞥見村莊一座連一座,如同被丟棄的玩具般,散落在岩石間;而那些殘破的泥屋和草屋,不過是四根木柱,加上屋頂的破布。我瞥見衣不蔽體的孩子在屋外追一一個足球。再過幾裡路,我看到有群男人弓身蹲坐,如同一群烏鴉,坐著的是被焚燬的陳舊俄軍坦克,北風吹起他們身邊毛毯的邊沿,獵獵作響。他們身後,有個穿戴棕色長袍的女子,肩膀上扛著大陶罐,沿著車轍宛然的小徑,走向一排泥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