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著幾分核閱，又像是在死力回想著甚麼的眸光，在他的身上逡巡了一圈。
直到現在，杜光武才發覺，這女尼說話略帶多數口音，一口官話更是非常標準，且說話的聲音亦溫潤且溫和，一如杜光武對她的第一印象。
而現在，他的表情亦是惴惴不安的，縱使大要看來安靜，可他的掌心倒是一片汗濕。
他嚥了口唾沫，下認識地將兩手放在衣袍邊擦了擦。
那是一種很奧妙的感受，就像是他瞥見覺慧時不覺陌生，唯覺其溫婉，覺慧看他時的目光，亦不顯陌生，反倒如見故交。
“不知少施首要尋何人？”她問道，語聲安靜而溫潤，並無半點驚奇，似是早知門外有人，乃至……也早知來者是誰。
杜光武能夠感遭到，她在看他。
風自她的身邊掠過，她廣大的衣袖翻捲起來，“撲啦啦”作響，竹林當中，森森鳳尾悄悄低吟，似細雨隨風灑落，平增了一分沉寂。
這畫麵悠長地印在他的腦海深處，在而後的很多年裡，常常憶及，老是心潮起伏。
在事情臨到麵前時，他終究規複了以往的平靜。
已經好久冇人如許喚過他了。
阿烏，是他的乳名。
不過，從記事時起，李氏凡是隻會喚他“四郎”，唯有在表情極好的時候，纔會恩賜似地叫他一聲乳名。而跟著他春秋漸長，李氏的表情便像是再也冇好過，阿誰代表著親熱與溫情的乳名，亦就此安葬在了他甜睡的影象中，再未呈現。
隨後，他便聽到她輕微的吸氣聲。
風吹落了幾片竹葉，纖翠的葉片，悄悄掠過他儘是灰塵的衣衿，停落在他沾滿了泥漿的靴子邊。
那是一種很奇特的感受，讓杜光武的心頭出現莫名的情感。
僅此一句，她便轉過腳步，往竹林的方向而去。
那女尼並未急著說話。
暮色漸沉，竹林間的金粉緩緩變淡，終究隻剩下了一抹微光，然四周卻仍舊非常敞亮。西邊的天空閃現出一種潔淨的青藍色，幾朵彩色的雲絮似有若無地點綴其上。
杜光武握緊了拳頭，那張淺顯的臉上並無多餘的神采，獨一雙眸子，忽爾冰冷、忽爾熾熱，仿若他此際心聲。
杜光武亦將視野投向了她。
掌心的汗水讓他感覺不舒暢，紛繁的思路這裡一團、那邊一簇，在他的腦海中此起彼落，他乃至感覺頭暈，不得不閉了閉眼，安定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