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思忖著，驀地心頭微凜，一個動機閃電般地劃過了腦海。
細看之下，他的五官似有彆於中原男人，彆有一種通俗與濃烈，那眉眼捱得猶近，不是薛允衡或桓子澄那般的劍眉星眸，而是烏黑的長眉下，隱著一雙幽深的眸子，那眼睛隻消多看一眼，便似能將人的神魂攝去。
她凝了凝神，轉眸看著李玄度，那雙如隱於幽草間的眸子，清清淩淩地停落在他的身上。
他唇邊的笑容展開了一些，說道“既是六娘願聽，我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雖眸含笑意，然他的語聲卻仍如冰弦，泠泠淡淡，不見情感，停了一會，複又漸漸隧道：“巫在夢中，除了夢見我的死，亦夢見了我的生。”
再者說，任是多麼怯懦的人，在隱堂那處所呆上十天，包管你變成這世上最無懼之人，或是死人。
說來，這也是極奧妙的一種感受。初見他時，她便曾在冷傲之餘猜想，為何李玄度其人，她宿世對他一無所知。
李玄度說到此處停了停，回顧看了秦素一眼，那始終灰寂的神情裡，頭一次含了些許歉意：“我說的，可嚇著了六娘？”
這倒並非她對李玄度運氣的憐憫，而是自他的論述中，她俄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能夠如此平心靜氣地想起隱堂，冇有悔恨與驚駭，唯有遠觀遠看的沉著。
不是草徑初逢時的倉促一瞥，亦非兩度重見時的隱晦與陰暗。這是她第一次在敞亮的光芒下，在乾淨而高雅房間裡，與他對坐，仔細心細地察看他的樣貌。
如果膽怯，她隻怕早就死了。
“他夢見我站在空曠的野地，俄然間身材碎裂、四肢離體，整小我分崩離析，鮮紅的血濺上了半空。”那冰弦般的聲線，在這一刻泠泠響起，拂散了這夏季午後的和順與明麗。
實在是，麵對著李玄度這張臉，任是再斑斕的女子，也會感覺悲觀沮喪的。
“他做了關於你的甚麼夢？”她問道，語聲已是規複如常，並無半分非常。
淡淡地一語說罷，他順手擱下了茶盞，轉首望著中間的窗扇，那窗格子裡映著一折綠柳，纖柔的一握，拖風牽綠，在陽光下招搖。
李玄度亦正在看她。陽光自斜側方打在他的臉上，他的一小半麵龐隱在暗影下，凝睇著她時，那通俗的眸光似揉進了相逢那夜的月輝，又似染上了這隆冬時漫天的華彩。
秦素搖了點頭，語聲淡然：“並無。”語畢，端起茶盞啜了一口，複又含笑：“李郎請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