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事起以後,作為直隸總督,曾國藩早已作好了到天津查辦的籌辦,他對這道聖旨不感到不測,對聖旨中所提到的懲辦迷拐人丁及為首惹事職員的決定,他也深表同意。但這件事辦起來,必有千難萬難,曾國藩心中也非常清楚。不過,他卻不能推讓,隻得答道:"臣曾國藩遵旨。"周壽昌念過上諭以後,隨即走過來,雙手扶起病體衰弱的曾國藩,內心湧起一股憐憫之情。
餘平生略涉儒先之書,見聖賢教人修身,千言萬語,而要以不忮不求為重。忮者嫉賢害能,妒功爭寵,所謂怠者不能修,忌者畏人修之類也。求者貪利貪名,懷土懷惠,所謂未得患得,既得患失之類也。忮不常見,每發露於名業相侔、勢位相埒之人;求不常見,每發露於貨財相接、仕進相妨之際。將欲造福,先去忮心;將欲立品,先去求心。忮不去,滿懷皆是波折;求不去,滿腔日即卑汙。餘於此二者常加克治,恨未能打掃淨儘。爾等欲心腸潔淨,宜於此二者痛下工夫,並願子孫世世戒之。
餘本日前赴天津,查辦毆斃洋人焚燬教堂一案。本國脾氣凶悍,津民風俗浮囂,俱難和葉,將來成仇發兵,恐致激成大變。餘此行幾次籌思,殊無良策。餘自鹹豐三年募勇以來,即自誓効命疆場,今老年病軀,危難之際,斷不肯吝於一死,以自大其初心。恐相逢及難,而爾等諸事無所稟承。茲略示一二,以備不虞。
"應甫,你歸去稟報皇太後、皇上,就說我過兩天就解纜,必然要把天津的事情措置好,請聖上放心。"送走周壽昌後,曾國藩一向一小我怔怔地閒坐在書房裡,不吃不動,彷彿老衲入定普通。夜晚,歐陽夫人親身送來一碗蔘湯,勸他喝下,又勸他為國為家保重身材,早點躺下歇息。他謝了夫人的美意,承諾當即就睡。待夫人走後,他關好門,撥亮燈,拿出紙筆來,考慮著要寫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