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清官一定是能吏,贓官也一定不是良臣呐。”陳富亮起袖子,扶著髯毛,看他得意其樂的模樣,胸中風雲已起。
待門前最後一輛官架馬車走後,尚未弱冠稚氣猶存的陳文若順手將筆桿擲於硯前,掠起厚如小山的賬簿,踩著貓步躲到陳富身後,陰陽怪氣地貼耳說道:“富伯,春季安南十三州為多數督奉上的禮銀我已備好查清,總計白銀二十九萬兩,黃金五千兩,不知父親大人籌算何時貢獻曲多數督他白叟家?”
西江巷,名源於城西護城河西流江,此處東有驛館,南達交州刺史府,北走直通城門,雖說不上甚麼繁華地段,每逢佳節也算得上是塊攏人的地兒。直到五年前,天賜聖旨,大唐天子令,西江櫃坊高山而起,都督府傾百萬銀兩,大興土木,統統住民被迫遷徙,自此今後,周遭五裡,再無百姓居住,城內的錢莊錢莊紛繁封閉,隻此一家。自那起,全部安南十三州,乃至四周廣、扈、姚、桂等嶺南諸州的富商,紛繁湧入,互商於此的官家馬隊更是一年四時,從不竭絕。每日自辰時起,西江櫃坊門前的車馬銀箱如梭而至,達官名流絡繹而來,始於淩晨,晚約傍晚,整條巷子明光刺眼,華貴奪目,其盛況難以用辭藻描述。
“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乾我何事?”文若胸中羞憤之情尚未褪去,隻得強詞奪理道。
“恐怕少爺隻知曲覽之惡,不知曲覽之能啊。”
“正如老奴方纔所言,安南都護十三州屬大唐邊疆,蠻漢稠濁且風俗浩繁,蠻漢混居已有百年,其地名為都護,實為皋牢。自曲覽上任以來,其治下百姓雖有摩擦,但久無戰事,蠻漢敦睦而居,官倉糧食充沛,兩稅準期上繳,金銀供奉頻繁。對於這些在外官吏,特彆是遠在天涯的封疆大吏,皇上對他們最大抵求是自治一方,曲覽雖已民氣喪儘,但終歸在陛下即位這十幾年守住一方承平,隻要西南邊疆安寧,皇上也便可動手措置其他軍國要務,這麼衡量下來,曲覽也就功過參半了。”
此人名為陳富,本年六十有七,乃是都督長史府的主簿,同時也是這西江櫃坊的主管。身為封疆大吏的近身家臣,陳富就是這西江櫃坊的招牌,身後有多數督曲覽,多數督長史陳卿嗣為其撐腰,周遭百裡的商賈是無人不識,無人不尊,人稱“笑麵佛”。
“明知故問。”文若先是一愣,後是不悅,心想這故鄉夥是誠懇矯飾,氣道:“我還冇出世的時候,你就在父切身邊做事,你也曉得,父親從不與我交心,我哪有您老跟他乾係走得近?”文若將這個“您”咬得格外重,以示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