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曉得本身見地短淺,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請富伯明言,不吝見教。”一聽陳富又是這般溢美之詞,文若嘴唇又是撅的老高。
“這如何能夠?曲覽但是連天子的麵都冇見過。”
文若思來想去,不吐不快,可又不能在這個家臣麵前外露惶恐,丟了父親朝廷命官的嚴肅,乾脆他將計就計,以曲覽為梗,一問道底:“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嘍囉烹,待到天下無戰事,恐怕曲覽遲早是俎上魚肉。”
“我倒感覺何嘗不是一條退路啊。”
“依我大唐律,官身嚴禁涉商,違者極刑。”文若滿身仰在交椅上,斜眼盼望著陳富神采,見陳富執意裝傻,乾脆了當道:“安南都護府多數督兼交州刺史曲覽,借朝廷之名,擅自命令封山開礦,擯除山民,這是其罪一,其罪二,曲覽私設西江櫃坊,從中謀取暴利,遠的不說,就說這賬簿,單單安南十三州,僅此一季,兩稅就有近三十萬兩,堪比關中京畿地區。這賬簿上麵白紙黑字,每一筆賬都記得清清楚楚,可這些年下來,西江櫃坊走了上百萬兩白銀,上萬兩黃金,皆是泥牛入海,有進無出,我就是想問問富伯,你身為櫃坊總管,執掌櫃坊統統金銀絹帛,對此倒是不驚不乍,不聞不問,我等拆東補西,把這賬目做得美滿,上繳朝廷,可這金銀錢兩卻鬼使神差地冇了,也當真是奇哉怪也!”
“我如何冇看出曲覽是個良臣?”
文若之父陳卿嗣自右遷都督長史後,十餘年來,與那曲多數督坐的是同一條船,可謂是唇亡齒寒,文若對此心知肚明。曲覽是死是活天然是無關緊急,文若所憂的是,一旦曲覽東窗事發被朝廷抄家,其父陳卿嗣不免遭殃,到時候天威來臨,結果不堪假想。
時節正值仲夏,中午過後,交趾城中熱氣升騰,味似瘴熏,如蒸如煮。城中街巷,人丁稀少,汙水淤積,地表坑凹,顯是昨夜暴雨又至,尚未風乾。幾株敗柳極像了徹夜未眠的兵卒,無精打采甩打著軀乾,彷彿被下級扣了軍餉似的怨氣實足。霧靄沉浮,城東城西的闤闠甚是冷僻,商民互市,亦或軍士巡巷,皆隻是三三兩兩,毫無人氣兒;平時嬉鬨於坊間的孩童,碰到這類三伏天,也隻能疏懶於水池邊上,用泥窪窪的小手揪著鞭子,打著哈欠,倚著垂柳,吹著小風,懶得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