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頭輕歎,望著滿池暮色下的荷塘,目光疏離歎道,“高處不堪寒。若要身居高位,就要備受世人難耐的酷寒。忍人之所不能忍,見人之所不肯見。”
一種恍惚的溫意,我問他說:“九爺常日在府裡,做些甚麼?”不過是叉開話題,不想再談他。
心底悚然一驚,他如何得知我的出身?更不想,他竟是如此直言不諱直指民氣。轉念又一想,罷了,人前人後流言流言,隻怕出身早已被周府的人扒了個遍。而他於我,也恰是天涯淪落人吧。
我獵奇地望向他,有些踟躇,他俄然一翻掌,更不待我答話,手一攤,一個毛茸茸的狗尾草編成的翠綠的小兔子抖著長長的耳朵晃在我麵前說:“送你。”
天涯一抹輕雲遮月,輕柔的如他的眸光,籠在夜色茫茫的荷塘,瑩白的一片灑在波麵,風來揉碎銀燦燦的月,灑做滿池銀星。偶爾蛙聲噗通落水,驚破這份天籟喧鬨。遠處樓閣亭台依約月色中,昏黃的,花香樹影暗動,共浴在茫茫月色中。
我掠了風拂起的亂髮,低頭說:“九爺這話,漪瀾懂的。如鷹隼,心在高空,腳被束縛在籠中,或是駿馬冇法馳騁草原,”
見我不答,他挪動步,更向那清波外,感喟一聲:“儘須憐取麵前人。”
我揉著微痛擦傷的臂肘膝蓋,他體貼腸問:“但是破了?懷鑠送小嫂嫂回房去。”
方老中堂?我一驚,內心一陣猜疑,忍不住問:“但是方居正,方老夫子?”
“九爺何必妄自陋劣呢,孔夫子也是教書育人的至聖。”我反去開導他,便健忘本身的寬裕。他微微一怔,旋即淡笑。清風掀起他衣袂飄舞,如白鶴立在水池邊,展翅欲將飛而未翔。
池麵上碎星如冰,燦爛灼目,襯了遠近燈火,依約飄來的管絃歌樂,一片安然。闊彆歌舞繁華地,偌大周府間竟能有如此的清心靜氣之地。
我一驚,對這番話反多了幾分獵奇。
“年老是周府的擎天玉柱,我便是周府水池的一根蘆葦。”他自嘲的苦笑說,“還好,你肯賞光同我這蘆葦說話。”
依約的暑熱散去,拂波而來的一陣風帶了淡淡的涼意,夾了些許潮氣。
我的心微微一沉,不由望向他,內心另有些淡淡的防備,恐怕他是為那人來做說客。
他轉向我,微微的,端倪中儘是顧恤道:“我大哥,他四歲入宮,不過是因生得冰雪聰明,父親大報酬了本身的出息,捨棄了親骨肉送去了黃瓦高牆的深宮。傳聞,同被選入宮牆做先帝伴讀的小子共八人,到頭來,餬口了出宮的就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