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為禦史大夫七歲,敗。
郅都遷為中尉。丞相條侯至貴倨也,而都揖丞相。是時民樸,懼罪自重,而都獨先嚴格,致行法不避貴戚,列侯宗室見都側目而視,號曰“蒼鷹”。
溫舒死,家直累令媛。後數歲,尹齊亦以淮陽都尉病死,家直不滿五十金。所誅滅淮陽甚多,及死,仇家欲燒其屍,屍亡去歸葬。
孔子曰:“導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導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老氏稱:“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法律滋章,盜賊多有。”太史公曰:信哉是言也!法律者治之具,而非製治清濁之源也。昔天下之網嘗密矣,然奸偽萌起,其極也,高低相遁,至於不振。當是之時,吏治若救火揚沸,非武健嚴格,惡能勝其任而鎮靜乎!言品德者,溺其職矣。故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下士聞道大笑之”。非虛言也。漢興,破觚而為圜,斫雕而為樸,網漏於吞舟之魚,而吏治烝烝,不至於奸,百姓艾安。由是觀之,在彼不在此。
濟南瞷氏宗人三百餘家,豪猾,二千石莫能製,於是景帝乃拜都為濟南太守。至則族滅瞷氏首惡,餘皆股栗。居歲餘,郡中不拾遺。旁十餘郡守畏都如大府。
寧成者,穰人也。以郎謁者事景帝。好氣,為人小吏,必陵其長吏;為人上,操下如束濕薪。滑賊任威。稍遷至濟南都尉,而郅都為守。始前數都尉皆步入府,因吏謁守如縣令,其畏郅都如此。及成往,直陵都出其上。都素聞其聲,於是善遇,與結驩。久之,郅都死,後長安擺佈宗室多暴犯法,於是上召寧成為中尉。其治效郅都,其廉弗如,然宗室豪桀皆大家惴恐。
至周為廷尉,詔獄亦益多矣。二千石係者新故相因,不減百餘人。郡吏大府舉之廷尉,一歲至千餘章。章大者連逮證案數百,小者數十人;遠者數千,近者數百裡。會獄,吏因責如章告劾,不平,以笞掠定之。於是聞有逮皆亡匿。獄久者至更數赦十有餘歲而相告言,大略儘詆以不道以上。廷尉及中都官詔獄逮至六七萬人,吏所增加十萬餘人。
溫舒擊東越還,議有不中意者,坐小法抵罪免。是時天子方欲作通露台而未有人,溫舒請覆中尉脫卒,得數萬人作。上說,拜為少府。徙為右內史,治如其故,奸邪少禁。坐法失官。複為右輔,行中尉事。仍舊操。
河東人李文嘗與湯有卻,已而為禦史中丞,恚,數從中文書事有能夠傷湯者,不能為地。湯有所愛史魯謁居,知湯不平,令人上蜚變告文奸事,事下湯,湯治論殺文,而湯心知謁居為之。上問曰:“言變事縱跡安起?”湯詳驚曰:“此殆文故交怨之。”謁居病臥閭裡仆人,湯自往視疾,為謁居摩足。趙國以冶鑄為業,王數訟鐵官事,湯常排趙王。趙王求湯陰事。謁居嘗案趙王,趙王怨之,並上書告:“湯,大臣也,史謁居有病,湯至為摩足,疑與為大奸。”事下廷尉。謁居病死,事連其弟,弟係導官。湯亦治他囚導官,見謁居弟,欲陰為之,而詳不省。謁居弟弗知,怨湯,令人上書告湯與謁居謀,共變告李文。事下減宣。宣嘗與湯有卻,及得此事,窮竟其事,未奏也。會人有盜發孝文園瘞錢,丞相青翟朝,與湯約俱謝,至前,湯念獨丞相以四時行園,當謝,湯無與也,不謝。丞相謝,上使禦史案其事。湯欲致其文丞相見知,丞相患之。三長史皆害湯,欲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