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我昏昏睡去,在半睡半醒間,模糊彷彿聞聲一個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著甚麼,卻如何都聽不清楚。
我抬起雙手,看著他為我包紮的傷口。三年未見,這個我曾心悅的男人彷彿和疇前非常有些不一樣了。
如果他當日並未曾及時棄劍,那我所受之傷會不會就如同方纔幻象所見,深可見骨,一雙手今後廢掉,再也不能操琴寫字。
我本已籌算為了嫂嫂和岩弟,順從衛疇的叮嚀,放心做個程家婦,卻不想他和程熙的盟約卻分崩離析。
這位姨父的臨彆贈言再一次讓我明白了我的處境,我不過是一枚棋子,在這亂世當中,何去何從底子由不得本身。
初來鄴城時,我夜夜飲泣,為我不能見母親最後一麵,為我不能在她靈前披麻帶孝。
再次回到洛城,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曾對衛恒許下的承諾。當時我對他說,為了不嫁給他,我會在安葬完母親後自行從洛城分開。
可惜,這不過是我的白日幻境罷了。程熙帶我到洛城,除了送母親入葬外,也是為了和衛疇訂立盟約,他會再給衛疇十萬石糧草,而衛疇則替他攻打不平他為程氏家主,反出幷州的長兄程潭。
可他若還是這般厭憎於我,又為何要替我親身包紮傷口呢?
我苦思冥想,極力想再回想起那夢中所見,可惜思來想去,除了夢中那堵塞絕望之感始終揮之不去外,卻再也想不起其他。
想是當日我替程熙擋劍時,衛恒棄劍棄得及時,傷我並不甚重。那如果……
是以,臨彆之時,衛疇意味深長地叮嚀於我,要我放心為程家婦,以結程氏和衛氏兩家秦晉之好。至於我的嫂嫂和幼弟,他自會替我好生顧問,讓我勿要牽念。
衛疇拿了程熙的糧草,卻不肯著力攻打程潭,在前後滅了幽、青二州的公孫瓚和劉德後,反倒轉而和程潭締盟,掉過甚來攻打程熙。
我一把拉住她衣袖,“不要,不要喊人來。我並無大礙,隻是俄然有些頭暈,躺一躺就好。”
全部程府,除了程熙,餘人皆待我若三九隆冬。姑氏劉夫人不準我回許都為母親奔喪,說已嫁之女,如潑出之水,我現在已是她程家之人,搶先為新喪的舅氏程劭披麻帶孝。
我心中悚然一驚,耳畔那一團恍惚的沙啞語聲,終究能聽得清楚。
三年前的衛恒,其人如高山上萬古不化的冰雪,永久的拒我於千裡以外,多一句話都不肯同我講。
也是,以他和我之前的仇怨,若非衛疇有令,他又豈會在乎我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