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周瑛華渾身痠痛,巴不得立即脫下渾身袍服鳳冠,隨便對付了幾句,讓快意下去分發賞錢,便進房換衣。
衛澤也脫了冕服纁裳,換了身寶藍地雲雁紋窄袖博山錦常服,跟進西暖閣。
樹上掛上一串玻璃繡球,底下綴著數隻鈴鐺,姐妹們把鞦韆打得高高的,誰能把鞦韆盪到最高處,搖響掛在樹枝上的繡球鈴鐺,便算勝出。
另有窗屜子上的通風紗、院牆下盛開的美人蕉、靜室地上鋪的湘妃竹簟席……
曾多少時,她常常被人喚作阿素。重音常常在第一個字上,到“素”字時,近乎平直呢喃,繚繞在唇齒間,密切而又飽含器重。
崔泠夙來判定狠辣,遇佛殺佛,遇神斬神,向來不會撤退半步。即便遍體鱗傷、命懸一線,隻要有一息尚存,他還是能夠重新爬起來,失利不會消磨他的鬥誌,隻會熬煉他的皮肉筋骨,讓他愈來愈剛硬勇敢,無所害怕。
在室外等待的宮女躬身翻開曳地撒花羅帳,簾幕輕啟處,先暴露一雙黑緞皂靴,繼而是緙絲金線的錦服衣襬,鑲邊用細如鬚髮的金銀繡線勾畫出日月星鬥、廣漠六合,明示著赫赫凜然的天子嚴肅。
衛澤扶著周瑛華的手,徐行踱下高台長階,垂垂把奉天殿拋在身後。
藤蘿花架底下紮了幾副綵綢鞦韆,繩上繫了彩色宮綢,蕩起來的時候,綵綢飛舞,極其殘暴。
就像薛寄素,本覺得她死了,便是一了百了。世上再無人能擾亂他的心誌,影響他的決策。
暮春時節,她常常領著族中未出閣的表姐妹們,在花架下打鞦韆。
馮堯把崔泠的神采看在眼裡,在內心暗歎一口氣,不愧是侯爺,纔不過瞬息間,已經收斂起統統愁緒,和方纔失魂落魄的模樣判若兩人。
盈盈一汪香湯,津光光滑,晶光閃動,水汽氤氳環繞,恍若瑤池,赤身浸泡此中,頓覺疲憊全消。
牆角那口黃花梨鏤刻雕花冰鑒,能開啟活板構造,存儲冰塊,是夏季時冰鎮生果之用。還是她出嫁時,特地從國公府帶到永寧侯府的陪嫁之物。
看到刻花扁肚小竹籠,會想起她在夏夜裡讓仆人捉了一籠螢火蟲,用薄如蟬翼的紗布罩著,掛在房簷下,冒充燈籠。
衛澤大喇喇站在帳幔外,眉宇間俱是柔情笑意。
周瑛華無妨衛澤竟然等在內裡,臉上頓覺火燒普通,她纔剛沐浴,僅著一件輕浮紗衣,髮絲間水滴流淌,水汽蒸騰。烏黑如玉的肌膚從薄紗中透出來,露華微滲肌香,雪香濃,檀暈少,仿若一朵在濛濛春雨中盛開的海棠花,猶紅似白,豔露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