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輿卻俄然停了下來,轎簾被悄悄撩起,一雙纖纖素手探出來,將紫衣小鬟招到近前。模糊隻聞聲轎中有女子悄悄說了些甚麼,那小鬟便回身朝路旁的女乞兒走了過來,盈盈福身,恭聲道:“我家奶奶有一言就教娘子。”
那女子卻不覺得意,反而笑著對那藍衣小廝做了一個揖:“多謝小哥慷慨好施。但不知你家大人是誰?”
兩個守門的小廝馬上迎了上去,躬身見禮,肩輿裡的人悄悄“嗯”了一聲,聽起來像是一個年青女人。那女乞兒卻彷彿吃了一驚,如同被釘在了地上,她直直地回回身,一動不動地看著那頂肩輿從本身身邊抬過。
葉雲舒跟著梁柳氏的肩輿進了梁府的後院,隨後,被主子們引進配房,沐浴換衣、傅粉熏香,一番調/弄下來,已是時近旁晚。因而,掌燈開宴,幾個仆人將葉雲舒迎到一處喧鬨的院落。梁柳氏早已恭候多時,笑吟吟地迎了出來,牽著葉雲舒的手款款落座。侍女們魚貫而入,菜肴酒水擺了滿滿一桌。葉雲舒道:“甚矣,子沅君。何必如此客氣。”
女子抬起臉,蓬亂的頭髮擋住了大半邊臉,班駁的汙垢諱飾了容顏,已看不出本來的臉孔,隻是一雙眼睛仍透著精光。她悄悄道了聲謝,漸漸彎下腰去撿地上的銅錢,藍衣小廝的臉上暴露鄙夷的神情,退後了兩步,用袖子掩著鼻,彷彿女子身上披髮的氣味實在讓人難以忍耐。
女乞兒作揖道:“不敢當。”
梁柳氏口中的這位阿舒子,便是已故江南道司政使謝婉芝的弟子葉雲舒。但見她麵色一凜,隨之上前幾步,低聲道:“子沅君,你果然是我的朱紫。”她使了使眼色,“子沅君,但念同窗之誼,可否借寶地叨擾幾日?”
兩個小廝應了一聲,走到女子近前,藍衣的小廝將兩吊銅錢扔在地上,道:“喂!這是賞你的!快些走罷!”
梁柳氏卻盈盈一笑,道:“所謂父母之命、媒人之言,我亦是無可何如耳。”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葉雲舒,淡淡道,“我柳氏乃關中舊貴,族中淪落久矣,倒是抱殘守缺,尤重族規家風。梁氏一門,四世三公,素以先皇舊臣自居。我公爹他自誇三朝老臣,日日訓戒家中長幼克己複禮,極重禮教之大妨。我自從做了梁家的媳婦,便不敢再有他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