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遠沉吟道,“太子太傅遞了辭呈,皇上業已準了。”段夫人道,“還是為前日太子建言,減少藩地兵力一事?”
周元笙點頭道,“也不知本日如何了,倒是彩鴛那丫頭睡得香,連我起家了都聽不見。這麼晚了,你也快些歇息去罷。”
書案背麵靜坐的人很久無話,清雋的麵龐藏匿在一團光影裡,不辨情感。周元笙曉得他不會再有題目,欠身再福,退出了書房。
漱玉抿嘴笑道,“女人就實話實說,誰還敢笑女人不成,老太太,太太聽了也隻要心疼的。要說去那烏青的體例,卻也有,我們家藥庫裡頭有一種叫勻痕膏的,平常我見三女人熬過夜以後總要抹一些,倒也管用,抹上便一點也看不出來了。”
周洵遠聽得身後清淺的呼吸聲,緩緩轉過身來,潔白舒朗的端倪一點點映入周元笙眼中,她俄然感覺這麵孔有幾分熟諳,似是在那裡見過,略一思忖便想起來,本來恰是酷肖那庶出的二mm周仲萱。
上房院落裡極是溫馨,周洵遠進屋時,段夫人方纔卸好妝,一頭烏髮如水般傾瀉在肩頭,她自鏡中瞥見他的麵龐,回眸笑道,“老爺來了。”她站起來,欲去叮嚀丫頭們預備清粥做宵夜,還未踏出兩步,周洵遠已擺首道,“不必了,我無甚胃口,早些安設罷。”
周元笙低眉斂容,進得房內,一眼便瞥見立在青玉三星掛屏之下的頎長背影。一襲玉色道袍,玉簪束髮,寬袍大袖,端的是儀態翩然。她聽聞父親曾有國朝百年間風儀最美的探花郎之譽,現在光看這一道背影亦可想見那傳聞不虛。
周元笙發笑起來,麵前的男人有三女一子,卻隻要庶出的一個女兒秉承了他的邊幅,當真是令人可惜。她於這般心機裡突然獲得一份稱心,不免心下一驚,她還是怨他的,不知不覺間那痛恨早已深深切入骨肉當中。
語氣是柔婉的,笑容是柔婉的,可眼裡的神采還是出售了她,那邊含蓄著漫不經心、毫不在乎,另有一線,戲謔。周洵遠偶然和一個小女孩多做計算,抬手道,“返來就好。你起來罷。”
外書房燈火透明,門前侍立的丫頭們一麵偷眼打量周元笙,一麵翻開簾子,欠身請她入內。
待腳步聲去的遠了,周洵遠方從沉默中回過神來,剛纔那鮮豔麵龐,窈窕身形,另有拜彆後久久繚繞房中的蘇合香氣,都令他有恍若隔世之感。她們不是好久未見並不親厚麼,為何卻又連熏香的愛好都那般類似。目光落在書案下的暗格處,手指動了幾動,終是寂然一鬆,他起家整了整衣衫,邁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