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不敢勞動夜露奉侍,自個去擰了冰冷的手巾來敷臉。敷了半日,才略消一點紅腫。賈敏不耐煩道:“去取了薄荷膏來擦。”這薄荷膏見效甚快,一會子工夫,臉上的紅腫就漸漸褪去了。賈敏這才淡淡地說道:“這幾日,你就埋頭在屋裡抄幾遍《女誡》,待抄夠了數,你再出來。”這是懲罰晨霜的意義了,卻又不明說抄多少,晨霜期呐呐艾問起:“要抄多少纔夠數?奴婢還要給太太晨昏定省……”
但若賈敏去了,林海要讓大爺兼祧兩房,擔當家業,另有誰能攔得住?那她辛辛苦苦誕下桂哥兒,究竟是為了甚麼?眼睜睜地看著桂哥兒抱到賈敏膝下哺育,忍著母子分離的錐心之痛,還不是為了今後桂兒能記在賈敏名下,充作嗣子,到時能與大爺均分林家這偌大師產。賈敏萬一放手人寰,她這點念想不就全落空了麼?那此前吃的苦頭咽的黃連汁水,不就白受了麼?
晨霜大風雅方地往賈敏床前一坐,嘴角滿噙著笑,親熱地握住賈敏的手兒,先不答賈敏的話兒,反而教唆夜露去擰了手巾、端了參茶來。她親手奉侍著賈敏洗了臉兒,喝了半盞參茶,平複了氣味,才溫溫輕柔地回了賈敏前話:“也到了該請晚安的時候了。我看太太這兩日病著,內心放不下,這才走來瞧瞧。不想太太如許不知保重,轉頭老爺曉得了,隻怕要懲罰我們未曾用心奉侍。”
賈敏更是哭得聲噎氣短,斷斷續續道:“悔不該疇前犯下那樁罪孽。現在隻怕是要以性命相償。不幸我的玉姐兒,心肝兒啊,拋擺下你,你又該希冀哪個?”一頭哭,一頭說,更加喘不上氣來,那聲氣微小、麵白如紙的模樣叫人看了不幸。夜露不敢由著她的性兒哭,撲到床前苦勸:“太太既然顧恤姐兒,就該好好保重纔是。原就病著,如此哭法,更加傷神了。”
尚未說完,便被賈敏喝道:“開口!”竟是氣得渾身顫栗,晨霜見她神采不好,忙“噗通”一聲跪倒,口中猶自分辯:“太太,我今兒說得這些犯諱的話兒,句句出自肺腑,滿是為太太和女人著想……”“掌嘴。”賈敏厲喝。晨霜怕把她氣壞了,手上不敢遊移,擺佈開弓扇了本身十來巴掌。待賈敏氣平喊“停”,她臉上早已一片紅腫,滿是紅紅的掌痕。
晨霜未雨綢繆,現在她們母子三人正需賈敏這座大佛護著,故而不吝將那犯諱諱的話兒講出口。晨霜狠磕了幾個頭,抬眼偷覷賈敏的神采,見她不耐煩地擺擺手,大著膽兒接著說道:“太太與那秦氏結有海深般的仇恨,如何忍心將大姐兒孤零零一人丟在秦氏這個仇敵麵前?她又是掌家的太太,素有威權,隻要略動動嘴兒,隻怕……太太,你是曉得這內宅當中,殺人不見血。即便老爺故意,也使不上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