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中不乏人夙起取水,看到卞章於途中,則不免有驚奇:“如何明天又是七郎你來取水?你家石胡呢?”
聽到這話,不管是田邊的一些管事,還是田中此中勞作農夫,紛繁大聲笑起來。
“你這惡奴當我眼盲不成!”
“皮糙肉韌,何需求把倒黴招進家門來。”
“七郎長大了,手力漸足,今後可持大筆,可揮刀弓,如老主公和五郎普通,立名鄉中!老主母目睹著要熬過苦困,福分將臨。”
說著,他視野橫過卞章一眼,低斥道:“還不快上前禮見任球任先生!”
卞章疾行入場中,將已經被抽打滾落在泥地中的老羯奴攙扶起來,看到那老臉上又添的新傷,心中更是怒極。他將劍倒持左手中,哈腰撿起竹鞭,遙遙一指那管事,怒喝道:“跪下!”
卞章聞言後苦澀一笑,卻未幾說甚麼。他實在年過十七,倒盼著宗中給他立籍成丁,如許便有機遇爭奪鄉議取評,若能入品,百口都有希冀。但是可惜得很,宗中抽丁想獲得他家,鄉議卻常常將他家落下。
卞章見狀,將麻布翻開,露脫手中的劍身,持在手裡緩緩而行,神采繃緊凝重。
分開家門後,老羯奴便縮著肩低頭而行,不敢擺佈張望,哪怕途中有人號召他,也隻是佝僂著見禮不敢昂首。但即便是如此,一起行過,仍不乏莊中婦孺用土塊石塊往他身上投擲,老羯奴也是習覺得常,並不頓足。
這座莊子近百戶人家,多為卞姓族人。琅琊卞氏於郡中也是大姓,南渡而來近千戶,分離安設在幾處僑鄉中。相互俱為宗親,相互之間倒也有照顧。
卞闡聽到這話,當即便有幾分難堪,訕嘲笑一聲:“恰是先兄之子,疏於管束,讓任先生見笑了。”
卞章笑罵一句,繼而皺眉道:“他們吵架你,你就甘心受著?莫非不會逃回家來?誰敢在我家門內猖獗,我之鐵劍也是利得很!”
“兒子明白。”
“惡奴安敢誣我!”
那管事臉龐已經痛得扭曲一團,勉強抬開端來,剛要開口,視野卻落在遠處道上行來的馬車,神采頓時大喜,忙不迭連滾帶爬衝上去,呼嘯道:“郎主救我!七郎發瘋,要殺卑賤……”
卞章聽到這話,當即便是沉默,拉著老羯奴坐在了石凳上,搬起他的腳為其揉搓瘀傷。這老羯奴還是他阿爺活著時,於琅琊本鄉中救下來的一個薄命人,自此便留在他家聽用。哪怕南渡時父兄為宗人斷後,連帶自家親信部曲齊齊喪命,這老羯奴也始終未曾拜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