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鳳垂垂沉著下來,用滿布血絲的眼睛盯著楚北捷,淒聲道:“她是來找我的,我曉得她會來找我。她戴著我送給她的夜明珠簪子,攀過了鬆森山脈,千裡迢迢地來找我。我為甚麼不早點派人下山?為甚麼?為甚麼……”伏在則尹肩頭,雙肩止不住狠惡地顫抖。
如何能夠?這如何能夠?
平生當中,從何嘗過的寒意侵襲而至,破入肌膚,直割筋骨。
“我們對月賭咒,永不相負。”
他來晚了,晚得太短長。
他要翻開棺木,擁抱他的愛妻,他的王妃,他的白娉婷。
楚北捷突然發展一步,轉頭看了看廳中的棺木,強扯出一抹笑容,“不成能,這不成能。你們是騙我的,你為娉婷不甘,要使計詐我。”他雖如此說,卻止不住渾身盜汗潺潺,彷彿墮入冰窟中普通。
他明顯聞聲,她在操琴歌頌,唱豪傑才子,何如狼籍,唱成則為王敗則寇,兵不厭詐,唱多情相思,一望成歡。
陽鳳緊握著劍的手越顫越劇,交纏的指垂垂鬆開,哐噹一聲寶劍跌落在她的腳旁。
他忘了寶劍,忘了統統,走出大門,怔怔地看著火線,朝山林深處走去。在門口低頭吃著乾草的駿馬嘶叫一聲,小跑著跟在楚北捷背後。
則尹恰好撲上來,一把接住,他素知楚北捷短長,唯恐陽鳳受傷,忙問:“有冇有受傷?”
不錯,他害死了她。
娉婷,娉婷,讓你悲傷抽泣,讓你絕望心碎的楚北捷,就在我的劍下。
這喝聲好像虎嘯,反倒讓陽鳳復甦過來,停止了捶打一向安撫她的則尹,呆呆轉頭瞪著楚北捷,通紅的眸中彷彿要滴出血來,一字一頓道:“你害死了娉婷,你恨她,你把她送給了何俠,你讓她孤零零地死在雪地裡。”字字從潔白齒間擠出,陰冷的聲音,彷彿從鬼域深處傳來。
“王爺不必向娉婷解釋。現在娉婷的心中,除了王爺以外,不想再有任何牽掛。”
“有人在等我。”娉婷淡淡一笑,眼中閃過柔情和神馳,悠然舉手,掠平兩鬢被風吹亂的髮絲。
楚北捷緩緩轉頭,看朝陽鳳,“是我負了她,你脫手吧。”不再多言,抬頭閉目。
世人猛退數步,一臉警戒。這位當世名將,曾在堪布將他們則尹大將軍打得一籌莫展,幾近毀滅了全部北漠。
“娉婷,你在這裡……”他用最和順的聲音,悄悄對著深黑的棺木道。
讓她被環繞的狼群,一片一片撕下血肉,咬斷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