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彝垂首看看馬睿身下的死屍,隻見搠入胡騎腦袋的鐵箭桿上爍爍生光。他揮鞭一卷,將這支箭矢拔起,也不顧血汙感染,直接拿到麵前旁觀。本來此箭非同平常,從箭柄到尾部,鮮明用純銀嵌刻著幾個小字:“河內苟道真。”
本來丁氏、桓氏二族乃是近戚。兩家都出於譙國,因為與曹魏皇室的鄉裡之誼,前朝頗出人物。可惜天意弄人,兩族的官宦人物了局都很苦楚。
丁氏、桓氏,都跟著曹魏的鼓起而勃興,又都跟著曹魏的陵夷而屢遭搏鬥。能夠說,這兩家都是魏晉之際事情中的失利者。丁紹既然得以出任冀州刺史,桓氏宗族中人遂多有入冀州幕府襄讚者。
苟氏兄弟二人中,苟晞被視為本朝兵法大師,故有當世韓白之稱;而苟純雖係文人出身,卻天賦異稟,以雄武善戰稱絕。此君在中原剿匪的戰事當中,親身衝鋒陷陣斬殺敵將無數,軍中謂其有賁育之勇。現在他身為一軍主帥,竟然獨領數十騎橫行於賊寇出冇的冀州郊野,足以顯現他對於本身的武力具有絕對掌控。
譙國丁氏宗族至此遭到重創,沉湎又數十年後,直到丁紹丁叔倫出鎮冀州才稍見抖擻。丁紹對於朝廷與東海王詭計撤換他職務的反應如此狠惡,隻怕也因為譙國丁氏族人骨子裡並不信賴洛陽諸袞公吧。
但苟純竟然稱兩族為斧鉞遊魂,又說“呼朋引類”如此,未免太不尊敬,更極具欺侮含義。
如苟純這等以武功見用的官宦都曉得譙國龍亢桓氏的申明,桓彝倒很有幾分高傲。誰知苟純將丁紹的手劄拿在手中,啪啪地拍打著左手手掌,嘲笑道:“譙國丁氏、譙國桓氏……嘿嘿,兩家都是斧鉞遊魂之輩,倒能呼朋引類、湊在一處。”
這時候,陸遙和他的從騎十餘人一齊趕到,保護著馬睿上馬退後幾步。馬睿待要向陸遙說些甚麼,卻被陸遙製止了。一行人勒馬於桓彝以後,隻作是平常扈從模樣。
這行小字入眼,桓彝不由微微蹙眉;抬開端來時,卻帶上了恭敬而客氣的淺笑。
身後蹄聲得得響起,一騎緩緩而來。頓時之人身寬袍博帶,是桓彝。這名青年文士若無其事地勒韁攔在馬睿身前,頓時衝散了劍拔弩張的局勢。
馬睿也是屍山血海中衝殺出的懦夫,縱使眾寡不敵,卻冇有半點懼怯,既然劈麵騎士們如此無禮,他乾脆就挺身直立,將腰間繯首刀連鞘橫舉到胸前。
譙國丁氏當然屢起屢落、動輒血流成河,桓氏宗族的運氣也差相彷彿。桓氏在漢時人物不斷,官宦有桓典、文學有桓彬、德行高超者有桓曄。到曹魏時,更有桓範出任大司農,被執掌朝政的大將軍曹爽視為“智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