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長澤特長巾掩開口鼻，側頭咳嗽了幾聲，燭光昏黃，竟將他慘白的唇映出了幾分赤色。他垂著眼，緩緩將手巾收回琵琶袖，再開口時聲音平平，又像帶著料想當中的感慨，“故交相逢已逾數日，你到底還是提了這樁陳年舊事。”
“……”房門開啟又合上，屋子裡又隻剩下了她一小我，彷彿從冇有人來過。
周景夕拿起桌上的瓷瓶，揭開瓶塞悄悄嗅了嗅，右手不自發地撫上左臂的傷口處，神采變得有些奇特。
周景夕麵露不悅，冇有推測此人會無聊到用這些字眼膈應她。她微抿唇，身子一側指了指房門，語氣不善，“廠督如果閒來無事，大可與風沙渡的二位當家風花雪月對酒當歌，本將信賴他們很樂意作陪。”說著便冷冰冰地下起了逐客令，“天氣已晚，本將也累了，廠督還是請回吧。”
“廠督這話我可不明白了。”周景夕含笑轉頭，笑容中卻蓄滿塞外大漠的風霜，“你我從始至終都是相互操縱各取所需，何來孤負，何來信賴？再者說，事已至此，問這些又有甚麼意義。”
他冇反應，周景夕倒也習覺得常，畢竟這個廠督的自控力向來連她都自愧弗如。人要一步一步爬到他那樣的位置上，總該會有些凡人所不能及的上風。她打量他冇有神采的麵龐，忽而一笑，換了個坐姿，單手撐額淡淡道，“我偶然真佩服廠督的耐煩和心性。”
她擰眉，俄然發明事情的走向有些出乎本身的料想。阿誰廠督，彷彿比五年前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了。
無數塵封的疇昔在頃刻間突破了重重樊籬，再度新鮮了那一張張蒙塵的麵孔。她右手成拳狠狠砸在桌子上，茶壺的蓋子被震落了，水滴飛濺而出，“世上竟然會有你如許厚顏無恥之徒！陸箏姐姐死時才十六歲，另有她方纔出世的孩子……她們的人生纔剛開端，藺長澤，你為了一己私慾害得陸家滅門，七十二條性命啊……你如何下得了手！”
他靠近，周景夕也冇有閃躲的意義，她站在原地冇有動，隻是不自發地垂眼，將視野從他麵上移開。
藺長澤麵無神采地嗯一聲，接著又伸手從懷裡取出了個青花瓷小瓶放在了桌上，眼也不抬道，“多有叨擾，臣辭職。”說完冇有半晌的多留，回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門。
周景夕卻嘲笑出聲，調侃道：“做下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害了那麼多無辜不幸的人，念再多的經有甚麼用？該下天國的還是會下，諸天神佛也幫不了那些作歹多真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