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一輩子做澗底鬆，也不想一輩子屈於山上苗。
“那些主考官衣冠狗彘，擾亂宦海，使得有才者反被無才之人淩壓，若換做是我……”
雨聲瀝瀝，盛京的夜黯黯沉沉，泛著春季清寒。
“如果考場舍內出了性命，死了個把人，那就不是單單禮部能壓得下來的小事。審刑院、昭獄司乃至兵馬司都會出場，人越多，越不好大事化小，各方好處一摻雜，本來簡樸的事也會變得龐大。”
秋風哭泣，吳有纔將院門口的雜草拔潔淨，回身進了屋，去清算明日要用的紙筆。
憑甚麼呢？
這是……吳有才凝神。
殺了他……
烏黑破屋角落裡尚還堆著新奇雞蛋和紅薯，怕被漏的雨洇濕，上頭蓋了一層油布，卻如一道冷厲的箭，頃刻間刺痛男人的眼睛。
他倉促回神，像是從阿誰驚慌的夢中復甦，雙手用力握住考籃的籃蓋。
陸瞳那些擺盪民氣的話又漸漸從貳心頭閃現起來。
他搖了點頭，像是要將腦中這些狼籍思路一併搖出去，垂首用力翻開考籃的蓋子。
屋頂漏了雨，雨水順著牆根往下，在地上積起一小攤水窪，冇留意一腳踩下去，薄底的靴子頓時浸了個透濕。
儒生閒坐在地，眼淚如奔湧的泉砸了一地。他彷彿看到母親拖著殘敗的病體，將滿滿一箱子銅錢換了十封標緻的銀錠，又一錠一錠地擦潔淨，謹慎翼翼用布包好藏在這考籃中。他彷彿能看到母親站在他跟前，如昔日普通笑著欣喜他道：“我兒考中今後做了官，免不得要辦理四周，摳摳索索成甚麼模樣？這些銀子拿著，莫叫人輕看！”
是要將他和範家永久完整地綁在一塊兒，不時候刻提示他，他不是科舉場上揮毫潑墨的風景舉子，也不是元安縣足智多謀的縣尉大人，而是審刑院中一個馳名無實的小錄事，範家再淺顯不過的一個下人。
吳有才一下子呆住了。
母親的音容笑容宛在跟前，他卻伏在地上哀慟嚎啕，於哀思中，又有濃烈的痛恨與不甘自心頭燒起。
吳大娘在七日前入了土，何瞎子挑了個良辰穀旦，又選了塊風水寶地給吳大娘下葬，臨了對吳有才說：“這是塊吉地，公子放心，令堂埋入此地，此地可出狀元，公子將來定然仕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