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都聞聲了，他們說這是窮鬼送的醃貨，都放爛了，放在府裡也是占處所，這才送與我們！”
是要將他和範家永久完整地綁在一塊兒，不時候刻提示他，他不是科舉場上揮毫潑墨的風景舉子，也不是元安縣足智多謀的縣尉大人，而是審刑院中一個馳名無實的小錄事，範家再淺顯不過的一個下人。
女大夫身邊丫環的話又閃現在耳邊。
祁川看著她一張一翕的嘴，在微小燈火下如一尾龐大貪婪的魚，將這滿地蝦殼，連同鬱鬱黑夜一同吞吃出來。
風雨欲來的靈堂中，儒生問陸瞳：“陸大夫為何要幫我？”
過了好久，馬氏纔回過神來，衝空空的門前啐了一口，恨恨開口。
吳有才驀地打了個暗鬥。
“開口！”祁川一腳踢翻桌子，因而那滿桌的蝦殼“嘩啦啦”散了一地。
他跟了範正廉多年，從元安縣跟回了盛都城，他幫範正廉判了好些標緻的案子，他是範正廉最好用的一支筆，範正廉離不開他，凡事為他籌劃，也包含替他成了一樁婚事。
他拔起濕漉漉的腿，排闥走了出來。
要殺一個主考官，哪有這般輕易。且不說這事能不能成，他現在孑然一身，親眷都已離世，倒不必擔憂會扳連誰，但是從小學著“遠思揚祖宗之德，近思蓋父母之衍；上思報國之恩，下思造家之福；外思濟人之急，內思閒己之邪”的讀書人，要為了一己私慾殛斃無辜之人，於他來講的確像是邪魔的勾引。
母親的音容笑容宛在跟前，他卻伏在地上哀慟嚎啕，於哀思中，又有濃烈的痛恨與不甘自心頭燒起。
“真是貧民根子，真覺得讀了幾句書就了不得了？不過是個輕賤的，一輩子做冇福分的主子！”
屋頂漏了雨，雨水順著牆根往下，在地上積起一小攤水窪，冇留意一腳踩下去，薄底的靴子頓時浸了個透濕。
屋子裡桌上亮著燈，一個穿緞衫的年青婦人正坐在外頭的幾榻上吃酒，鹽水蝦蝦殼胡亂扔了一地，屋子裡酒氣醺醺。
他便點了一下頭，將濕透的外套脫下來，丟到門口漿洗衣服的木桶裡。
烏黑破屋角落裡尚還堆著新奇雞蛋和紅薯，怕被漏的雨洇濕，上頭蓋了一層油布，卻如一道冷厲的箭，頃刻間刺痛男人的眼睛。
吳有才一下子呆住了。
窮鬼……放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