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爵“嘿嘿”一笑,麵帶難堪。走南闖北是真,但那是因犯了殺人罪而被髮配放逐,在戍所不耐孤單,偷偷跑到北京,打通樞紐,投奔到馮保門下。若不是馮保見其機靈工緻,極擅觀風察色,設法給他洗清罪名,他還在邊地苦熬呢,那裡期望成為相公閣老的座上賓?他也曉得,張居正如此禮遇,自是乾父馮保之故。遂道:“寄父常在小的麵前提及相爺,說張老先生的學問、才調、為人,舉朝無人可比!”
“敝省為北中國第一大省,也是第一稅賦大省,被選才調出眾者任之。至於阮文中,在貴州巡撫任上做得不錯,給他換到湖廣去,也是應當的。”高拱輕描淡寫地說。
“前幾天查出上計被察典的官員昏黃在任,已是駭人聽聞;昨日又查出,另有冒充彆人之名為官的!”高拱氣鼓鼓地說。
高拱見張居正心神不寧,問:“如何,叔大那裡不舒暢?”
遊七嘴角爬動了幾下,低聲道:“小的不敢了。”臨要出門,又小聲嘟噥道,“老爺要請的客人,也有號的。”
“過獎!這話,用在馮老公公身上,倒是得當不過!”張居正笑著說,“不要說時下內官二十四衙門,便是國朝二百年來,內官裡也出不了一個馮老公公!可惜啊!”他感喟一聲,“做禦膳監的孟衝都做了印公,卻把馮老公公晾在一邊。”
遊七正在倒茶,聞聽此言,暗自撇嘴。
高拱感慨一聲:“近年以來,民氣玩散,法度廢弛,當官者率務以市私恩,更有甚者,買官賣官之事,竟屢禁不斷!這個假劉添雨若不是使了銀子,毫不成能昏黃過關!”他目光盯著張居正,問,“叔大,你是曉得的,我掌銓政,用了這麼多人,可收過一人一文錢?也一再束縛吏部司屬,決不答應納賄,可鑽謀買官者,還是不斷於途,乃至於劉旭、顧彬之流還冒充外甥招搖欺騙,這到底是如何回事?”
“相爺——”徐爵帶著哭腔喊了一聲,跪倒在地,叩首不止,“小的肝腦塗地,也要為相爺效命!”
張居正頗覺刺耳,臉上火辣辣的,低頭拿起一份文牘,問:“玄翁,梁夢龍調任河南巡撫,阮文中調任湖廣巡撫?”
張居正五官縮成一團,作痛苦狀,緩緩出了中堂,侍從為他披上厚厚的棉大氅,戴好了暖耳,纔出門登轎。回到家中,一下轎,罵了聲“這鬼氣候!”就疾步穿過迴廊,問迎上來的遊七道:“都備好了嗎?”不等迴應,持續說,“菜品多用江陵特產,就在書房用飯!”說著進了書房,提筆給新任江南巡撫張佳胤修書。張佳胤乃他向高拱所薦,這層意義,他先要表達:“自公在郎署時,仆已知公。頻年舉薦,實出鄙意。”他住筆讀了一遍,頗覺上口,正對勁間,俄然覺悟似的,忙丟下筆,“嘩”地將紙箋揉作一團,“喔呀!玄翁已起狐疑,此類話,不能再說!”蹙眉考慮很久,複提筆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