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世儋覺得高拱會如獲珍寶般地歡暢,卻見他暴露不耐煩的神采,甚是不解:“元翁,此事乾係嚴峻,關涉前宰,內閣還是先議一議為好。”
“顧紹挑釁是非,不敷為憑!”高拱煩躁地一揚手道。
“惟貫,不說了!”高拱揚手道,“此事我已考慮很久,隻究孫克弘鑽求升官一事,它事就不觸及了,不了了之吧!”說著展紙提筆,寫了一段話,推給張四維,“照此題覆吧!”
“就怕樹欲靜而風不止!”魏學曾道,“不上緊防風,終遭其摧折也未可知。”
“躲避?”殷世儋一臉茫然地反問。
殷世儋頗感駭怪,又見張居正神采異乎平常,更加利誘不解了。
“為惡多端,好處龐大,為自保又為保利,必各式弄權!”魏學曾道,“自玄翁複起,都城宦海就一向暗潮澎湃,這背後,少不得徐階的影子!以學曾看,這就是一顆毒瘤,不如痛下決計,一舉割除之!”
魏學曾接過掃了一眼,道:“玄翁,徐的事隻字不提?王元賓奏本裡要求皇上戒諭徐老,也躲避掉?”
閣臣剛在中堂坐定,輪值執筆的殷世儋就一驚一乍地說:“喔呀呀,巡城禦史王元賓所上的這道《緝獲鑽刺犯人孫伍等疏》,厚如簿冊,眉目龐雜,若不一字一句讀完,恐諸公如墜霧中,不明就裡。”
張四維曾暗中幫助徐璠開店鋪,說不定王元賓疏中所說徐忠等人領徐琨本銀一萬八千兩,就是他給的。是以此時他也有些心虛,生恐高拱決計徹查,忙道:“玄翁,確庵,徐老久曆內閣,兩朝元老,皇上刻薄,豈肯不終篤舊之仁?何況,徐老弟子故舊遍朝野,牽一髮而動滿身,膠葛這件事,必滋擾大局,得不償失。”
殷世儋翻看了半晌,道:“接下來就是顧紹被騙顏料銀,來京上控,徐家差人堵截勸止;孫伍路遇孫克弘,孫克弘拜托謀鹽運使缺等情,及人證物證。奏疏最後說:‘為照湖廣漢陽知府孫克弘,例屬故違,法當參究。伏祈聖明敕下吏部,將孫克弘特賜罷斥。再照原任大學士徐階,舊事忠其與否,皆皇上所照鑒。獨思皇上篤懷舊臣,放歸田裡,亦可謂優厚而無負於階矣!為階者,當闔門自懼,溫馨自養可也。夫何自廢退以來,大治財產,黷貨無厭,越數千裡開店鋪於京師,縱其子攬侵起解賦稅,財賄埒即是內帑,勢焰燻灼於天下。村夫顧紹等訐奏,尚不知省,複令孫伍等故違明旨,潛往京師,強阻詞奏,密查動靜,各處辦理,廣延名譽。跡其行事,亦何其無大抵也!苟迷而不返,自生厲端,是使皇上不得終其篤舊之仁,而奉法之吏必任矣!臣竊為階惑之。再乞皇上敕旨戒諭,天語嚴峻,俾令省圖,溫馨山林,滅跡朝市,以終餘年。庶君恩臣度,可保終始,而朝廷亦共享戰役之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