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洪嚇得渾身顫抖,忙跪地叩首,辯白道:“萬歲爺,老奴不敢!老奴隻不過說有人這麼誣稱太高先生。”
“這個…高先生本身說的,輔弼兼吏部,權太重。”陳洪道,他看高拱言辭誠心,而皇上彷彿不為所動,便想壓服皇上遂了高拱的心願,又道,“往者高先生不是輔弼,因兼掌吏部,還被說成一代橫臣,現在…”
“這算不得甚麼!”高拱擺手道,“大臣以體國為忠,以匡國事為美,戔戔小廉,細節耳,何足掛齒!”
輪到科道了,世人鞠躬拱手,也是一番喜慶之詞。戶科給事中曹大埜一向想向高拱表達謝意,卻不得入其門,終究有了機遇,也像楊博一樣,不避懷疑,阿諛道:“門生聞得,元翁複出以來,慨然以天下為己任,凡晨理閣務,午視部事。人謂公門無片楮。門生欽仰之至!”
又人臣不成操權太重,今內閣平章重事,吏部進退百官,皆權地點也。臣既忝閣臣之先,而仍總吏曹之職,則操權不亦太重乎?權太重,非惟臣難以居,而國體亦非所宜。此其不成二也。
皇上對國政尚且不上心,何況兩所宅子。聽李貴妃說這事,他也隻是一笑了之,並未在乎。可本日,陳洪“一代橫臣”這句話激憤了他,驀地想起這件事,就更加憤怒,他打斷陳洪,嘲笑道:“房產的事,朕本不想窮究。你可知,朕對趙貞吉甚眷顧,隻因他竟敢誣稱高先生一代橫臣,朕毫不躊躇罷了他。現在你也膽敢如此誣稱高先生!那朕也不能留你!”
“萬歲爺,老奴一貫恭敬高老先生,並未…”陳洪哽嚥著道,皇上不容他再辯,“扒了他的朝服冠帶,帶下去!”
“皇上必不允!”吏科都給事中韓楫大聲說,“天下之治亂係人才,人才之進退由吏部。掌吏部者,必至公至正之士不成。其人正,則君子進而小人退;不正,則小人得誌而君子沮喪。然所謂正者,又必有確然不易之心,然後可肩重擔而不撓;有超然獨運之才,然後可陶鑄群流。是故,但能守正者,亦不成謂之稱職;必是德才兼備,識見超邁者,方可稱一流。皇上聖明,銓政非委於元翁不成;元翁掌銓政,則天下可治。”他雖是高拱弟子,但在此場合,不稱“師相”而呼“元翁”。
隆慶五年蒲月二旬日,文淵閣瀰漫著一片喜氣。從辰時起,部院寺監堂上官、科道、翰林,倶身著紅衣,分批來到內閣中堂,向已移位左邊首位的高拱道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