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充嬪一眼掃罷,便轉眸看向敞開的殿門入迷,好一會兒後,方道:

荀貴妃恨恨想著,一時連怕也忘了。

殿宇中溫馨了下來,雪片被風裹挾著,大團大團撲向殿門,又被屋中暖意化儘,絳氈下水漬斑斑、彷彿紅淚。

荀貴妃渾渾噩噩地,連茶盞也忘了擱下,就這麼捧著站了起來。

荀貴妃手一抖,熱茶直灑半幅裙子,她亦不感覺燙。

這話高聳,荀貴妃自不知如何作答。

那一刻,她恍忽瞧見,充嬪的繡鞋上,幾星鮮紅正敏捷洇散,那繡得極精美的梅枝間開滿了花兒,硃砂點點,好似梅開春好時……

死也不是這麼個死法啊!

荀貴妃折騰了半晌,確切有些口渴,便端起茶盞吃茶。

荀貴妃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

青雀燭台上忽地爆起一朵燈花,燭火晃了幾晃,複歸寂然。

充嬪低低一笑,展袖起家,回眸看向荀貴妃,淡聲道:“皇後孃娘來了,貴妃怎不起家相迎?”

荀貴妃心頭一悚,下認識昂首,正撞進一雙冰冷的眸子裡。

統統統統皆化為水中倒影,破裂而混亂,雖看在眼中,卻不及腦海。

充嬪聞言,似是頗覺不測,向她投去一縷切磋的眼風。

她本能地抬手去拭,低頭看時,卻見指尖已然被血染紅。

而更可愛的是,老虔婆此計,大是誅心!

充嬪!

“砰!”

充嬪從善如流地坐在上首的位置,一麵執壺倒茶,一麵和聲道:“貴妃且再忍一忍,待曲終,妾當去,卿自留。”

她模糊記得,疇前,這一雙秀目,亦常在她跟前晃。

荀貴妃點了點頭,到底不敢看她,隻垂首道:“如此,多謝姐姐拯救之恩。”

皇後既未說話,更未現身。

她並不能肯定那是否她的聲音。

她真怕充嬪這一劍刺將下來,要了自個兒的命。

現在再看,那也不過是唱戲罷了。

莫說是她與充嬪了,就算是皇後無召擅闖,也定會被冶罪。

“嘩啷啷”,大風忽起,簷下宮燈不住閒逛,燈穗子胡亂拍打著,一時候,廊下燭影搖紅、廊外銀蛇狂舞,直亂了整片六合。

一聲巨響,擊碎了她未儘之言。

極鋒利的聲線,刹時斫碎了這寂寂雪夜。

亦不是充嬪所知的任何一個宮人的聲音。

“小妹不知,願……願聞其詳。”

答覆她的,是一道潔淨有力的女聲:

這老虔婆,真該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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