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又一重的擔憂,壓得芳琴喘不上氣,那兩道清秀的柳眉,幾近擰成疙瘩。
芳琴縮在袖中的手緊緊攥著,心底裡,漫起一波又一波的悲意。
張婕妤鎖了三日的眉心,終是得以開解,真真是神清氣爽,好似那頭頂陰雲散儘,便連昨宵殘留的睏乏,亦皆不見。
她父母早逝,自幼便與姨母一家餬口,姨母待她極好,將她顧問得無微不至,凡芳月有的,她亦必有一份兒,芳月常唸叨說“我娘對你比對我還好”,她心中自是感激,直將姨母看作親孃。
送她們走時,姨母與表弟皆哭成了淚人,姨母抱著她姐妹不肯放手,還是中間的鄉鄰給拉開了。姐妹二人一步一轉頭,目睹得那劃子離了岸,姨母立在岸邊抹淚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恍惚,終被那闊水長天掩了去,再也望不見。
初夏的風緩緩地拂著,陽光攀上院牆,老梨樹在風中伸展著枝椏,落下滿地餘蔭,院角的月季正開著花,大紅與豔紫,重錦普通,淡淡的花香,隨風四散。
張婕妤是笑著聽完那封公文的。
各式無法之下,姨母隻得含淚將她姐妹二人賣予了人伢子,換得的銀兩,不但可供兩個表弟去縣學讀書,還能再置上幾畝薄田,足以溫飽。
她原就覺著,這幾日背運背得邪性,說不得便與紅藥這個“災星”有關,心中亦有了模糊的想頭,欲找個起因把人攆走,免得帶累了冷香閣的風水。
她一點也不想與芳月分開。
“……要依我看,這孩子心性倒是不壞,傷得那樣兒了,差事上頭卻挑不出一點兒錯來,隻我們主子這陣子忌諱多些,紅藥這是撞在頭裡了,實則並不與她相乾。”
隻是,這好日子卻未曾得以悠長。
那殷殷的話語在腦海中迴盪著,芳琴不由得紅了眼圈兒,忙低下頭,佯作揉眼睛,強壓下了這滿心的傷懷。
芳月性子荏弱,偏模樣又生得極好,在尚宮局學端方的時候,便總有人與她過不去,她經常揹著人抹淚,芳琴便撞見過好幾次。
身分知她為人最是謹慎端方,口風也緊,遂也未曾相瞞,言簡意賅地便將紅藥摔傷之事說了,末端又道:
還覺得出了甚大事,卻本來是為了將個末等小宮女調走。
如果二人分開,她本身倒是無所謂,在那邊皆是一樣,唯放不下表妹。以芳月阿誰軟善的脾氣,若隻剩下獨一個兒,怕會讓人給欺負死。
隻消這般一想,芳琴的心便又是一陣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