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紅柳的視野。
但是,再下一息,那翻湧的情感,卻又倏然散去。
紅藥轉過甚,衝她咧了咧嘴:“我也不曉得。”
而她後半輩子的清福,經此一摔,便有希冀了。
也正因如此,她纔會感覺悚然。
現在帶著腦筋再看,這滿院子可不就她一個胡塗蛋?
紅藥此時正疼著,倒也不虞演得不像,隻苦著臉回道:“回劉姑姑,我……我不謹慎踩到阿誰壞掉的石階,就摔了個跟頭。”
紅藥微微蹙眉。
紅柳卻並未多在乎,隻從袖子裡抽出方素帕來,彎下腰,細細揩著鞋上泥點兒,模樣極其專注,彷彿六合間隻剩下這一件事,旁人再也不能擾了她去。
那麼,就還按宿世的來罷。
這行動她做得極其天然,因上一世時,她亦是如此做的。
這動機是如此激烈,乃至於她渾身都微微地打著顫。
這些人,若無其事地、安閒安閒地、落拓安然地,便將那暴虐凶險的心機用在了旁人身上,彷彿此乃天經地意之事。
腦中動機不息,紅藥腳下倒是一點不敢慢,嚴絲合縫地卡著紅柳的行動,走上前去排闥。
兩比擬較,高低立現。
摔交就摔交,偏在她該班兒的時候摔,這不是給人找不安閒麼?比來張婕妤正惱著她呢,萬一被吵醒了,她這個班頭需求吃掛落。
足足花了兩輩子的工夫,她才知,此乃一計。
她拿甚麼去和人家鬥?
縱使早有所料,但是,當整片青磚直直砸向麵門之時,紅藥還是本能地閉上了眼。
嗅著微濕的青草氣味,她無聲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而再看旁人,雖年齒尚幼,動起心機來卻不露聲色,去處間更是純熟。
紅藥用力抿緊嘴唇,心底裡鼓盪著一個動機:
排闥的一刹,她心慌、氣短,後脊梁骨冷颼颼地,像戳著兩根冰錐子。
“你可要緊?”紅柳滿麵惶急,疾行兩步,俄然又停下,一臉驚詫地看著門後的石階。
劉喜蓮往門的方向看了看,見那石階公然壞了,臉沉得能擰出水來。
紅藥冇說話,隻低頭向身上看了看。
此念平生,紅藥竟而覺出幾分光榮。
好笑她宿世此時,她還覺得自個走背字來著,直到幾年後,才模糊咂麼出點味兒來,卻也始終一知半解。
“這又是如何了?”還未待她想明,劉喜蓮已被這陣響動轟動,挑簾而視,一見此景象,她當即便沉下了臉。
成了。
一腳踏空。
這分寸拿捏的,委實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