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梨花開了。

而既有新人晉位,則那舊人也需眷顧一二,方能顯得聖意寬仁、恩寵均沾,是故,建昭帝便順手將頭幾年進宮的那一批也給晉了位份,冷香閣的仆人――張婕妤――便是此中之一。

將木桶悄悄擱在門邊,那皮子白些的小宮人便回身關門,另一個淡眉細眼的,則將手放在唇邊嗬氣取暖,喉嚨裡低低滾過一句“真冷”。

攏共也就這麼九小我,院子也就隻要一進,關起門來,倒是法度彷彿,倒與那朝堂無甚兩樣。

顧紅藥大略是獨一的例外。

她將手抓著被頭,用力捏緊。

她們皆是建昭十一年入的宮,大部分在內府各處當差,如紅藥便在內織染局,紅衣在酒醋麵局,紅柳好些,分在了尚食局,唯有紅棉,被分撥在金海橋南,奉侍一名賀姓美人。

但是,那手伸出一半,她便又縮回了去。

而依大齊朝平常的規製,凡是五或七年才放一回人,若彼時宮女不滿二十六歲,那就得再等下一批。

年紀一大,就愛忘事。

因日夜忙著此事,周皇後很快便病了,建昭帝與李太後儘皆揪心,清查之事亦不了了之,而太後孃娘更是哭了好幾場。

倒是剩下的兩個管事頭兒,一個錢壽芳、一個王孝淳,倒是那名牌上的人物,亦頗得張婕妤信重。

可她又如何捨得?

這後宮當中,美人無數、美人成群,卻恰好無一人生下皇子,建昭帝踐祚十餘載,膝下竟隻得三位公主,她白叟家能不焦心?

有多少路行不得?有多少事做不得?

顧紅藥眉頭跳了跳,真恨不能一步跨過十六年,早早去到那好風景裡去。

末等小宮女每旬皆需受訓半日,由所屬地的大宮女教誨,尚宮局會不按期派人來查,還要抽人考覈,舉凡有那躲懶耍滑、宮規不熟、端方不嚴的,便要送進宮正司懲辦,如有再犯,一院的人都要跟著吃掛落。

這老著老著,就老成了風俗,改起來並不輕易。

她已經籌算好了,就按宿世的老路再走一回。

後宮如此頻繁地出事,天子極是大怒,遂將此事拜托給周皇後細查。

她與紅棉這半個月都該晚班兒,一個管上半夜、一個管下半夜,是以晨起灑掃這些活計,便輪不著她們了。

王孝淳則是一年前惠妃娘孃親賞下來的,張婕妤與惠妃娘娘私交甚篤,連帶著也高看王孝淳一眼,到處敬他三分。

顧紅藥忍不住吞了一大口口水,麵前似又閃現出那美食滿桌的好景來,不由得非常神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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