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媽昂首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哀惋,歎著氣點了點頭:“這是真的。如果不是三女人跑出來頂替了二女人,受辱的阿誰,便是二女人了。隻我們二女人委實也是……”
此乃媒介,想是劉媽媽為了接下來的論述而打下的伏筆。
想通此節,陳瀅也不與她打機鋒,直言問道:“我也不問更多的,隻問一事:據薛二女人說,薛夫子受辱乃是因她之故,這是真的麼?”
言至此,她的眼圈兒又紅了,麵上神情更加哀絕:“先夫人說了這話後,九哥兒俄然……俄然就跪下來,衝著三女人不住叩首,求她‘救救二姐姐’,又說‘二姐姐乃正房嫡出,身份高貴,三姐姐以庶代嫡,世人曉得了,也隻會誇三姐姐知恩徒報,說我姐弟二人忠義’,說完了,他又再叩首,額頭都磕破了,流下血來……”
她又歎了一聲,也不待陳瀅再問,故自講了下去:“好教校長曉得,奴婢原是奉侍夫人……先夫人的。先夫人端莊賢淑、樣樣皆好,就是子嗣上頭有些艱钜。先夫人嫁出去的頭幾年,滑胎就滑了3、四次,傷了元氣,到最後,就如何也懷不上了。”
她的身材瑟縮了一下,似憶及彼時景象,放在膝上的手緊緊握牢:“幸得那幾天先夫人要吃齋,將大女人、二女人帶去偏院兒住著,冇在正房,那些賊人撲了個空,倒叫大夥兒得著逃命的機遇。奴婢並幾個婆子護著主子們往角門兒跑,半路上卻撞見了三女人並九哥兒……”
官方的確有這類說法,怕小孩子被那陰曹地府勾去靈魂,便以“九郎”、“九哥兒”呼之,以表示前頭八個都走了,此乃獨苗兒一個,乞請鬼神顧恤之意。
“請等一等。”陳瀅打斷她,眉尖輕蹙:“這九哥兒又是何人?”
劉媽媽此時又道:“大師夥兒既碰到了,自是齊齊往外逃,可逃到角門那邊的時候,就聞聲外頭又是哭又是喊,另有屋子著火的,那裡逃得出去?隻得又退返來。先夫人便說,既外頭不得安生,便先去那假山裡頭藏著,說不得那賊人搶了金銀金飾便走了,不會再殺將出去。當時候大家都怕得要死,哪有甚麼主張,自是先夫人如何說,大夥兒便如何做。”
劉媽媽不肯重新細說,想是此乃家醜,她一個做下人的,總需避諱一些。
風又拂了過來,藤蘿架“颯颯”響著,有碎密的水珠落下,纖細地、喧嘩地,仿若要將那經年以來的過往,儘皆拋逐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