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媽不肯重新細說，想是此乃家醜，她一個做下人的，總需避諱一些。
言至此，她的眼圈兒又紅了，麵上神情更加哀絕：“先夫人說了這話後，九哥兒俄然……俄然就跪下來，衝著三女人不住叩首，求她‘救救二姐姐’，又說‘二姐姐乃正房嫡出，身份高貴，三姐姐以庶代嫡，世人曉得了，也隻會誇三姐姐知恩徒報，說我姐弟二人忠義’，說完了，他又再叩首，額頭都磕破了，流下血來……”
“哎喲，奴婢該死，卻將這事兒給忘了。”劉媽媽向額上拍了一記，又歎了口氣：“回您的話，這九哥兒便是三女人的胞弟。因老爺膝下隻得這麼一個哥兒，生下來的時候哥兒的身子骨又有些弱，老爺怕養不大，便起了個乳名兒，叫做九哥兒。”
此乃媒介，想是劉媽媽為了接下來的論述而打下的伏筆。
“請等一等。”陳瀅打斷她，眉尖輕蹙：“這九哥兒又是何人？”
她打了個寒噤，下認識地捏緊手指，身子也往下縮了縮。
她的身材瑟縮了一下，似憶及彼時景象，放在膝上的手緊緊握牢：“幸得那幾天先夫人要吃齋，將大女人、二女人帶去偏院兒住著，冇在正房，那些賊人撲了個空，倒叫大夥兒得著逃命的機遇。奴婢並幾個婆子護著主子們往角門兒跑，半路上卻撞見了三女人並九哥兒……”
“本來如此。”陳瀅點了點頭。
陳瀅悄悄聆聽，並不去接話。
陳瀅見狀，略忖了忖，便知其企圖。
很久後，劉媽媽的語聲才又響了起來，仍舊帶著幾分顫音：“三女人平素不愛說話，倒是個倔脾氣，聽了夫人的話，犟著不肯動一動。先夫人見外頭那些賊人就要動起手腳來，急紅了眼，拔下簪子就比在了自個兒脖子上，哭著對三女人道‘我這條命就在你手裡，你這是要逼死你嫡姐、再逼死嫡母麼？’，又抱著九哥兒的腿要求‘我平素拿你當眸子子疼著，好孩子，你也疼一疼你母親。’”
官方的確有這類說法，怕小孩子被那陰曹地府勾去靈魂，便以“九郎”、“九哥兒”呼之，以表示前頭八個都走了，此乃獨苗兒一個，乞請鬼神顧恤之意。
公然，便聞劉媽媽又道：“說話兒就到了一年前，出事的那天早晨，一府的人都睡下了，那賊人俄然就殺了出去，府裡頭直亂了套，又是黑燈瞎火地，誰也瞧不見誰，真真是兩眼一爭光。”
言至此，她的眼眶便有些泛紅，取出帕子來按了按眼角，強笑道：“奴婢失禮了，請校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