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綠漪更加哭得短長。
雖說本朝有個好天子,後宮亦尚算腐敗,然三千美人何其眾?總會有那麼幾個不利蛋兒,活得窩囊、死得憋屈。
郭婉向她遞去一個會心的眼神,語聲卻還是含著怨氣:“照你這話說來,本年下半年就冇出甚麼新花腔兒,光忙著抓內賊了,是不是?”
簾幕中,綠漪正立在郭婉中間,背對簾幕,向郭婉笑了笑。
她似是氣急,拿著賬簿“嘩嘩”拍案,語聲鋒利:“不對,我方纔還說少了,大略算算,開消豈止減一半兒,能留下三成我就謝天謝地了,你叫我如何在這宮裡度日?這豈不是要逼我死麼?”
幸虧,未過量久,綠漪的聲音便又傳來:“夫人,您還記不記得賈媽媽?”
綠漪便道:“這實是多虧韓老太爺防得緊,先一步看出苗頭,遂告去官府,帶著官差去匠人們的住處搜了個遍,當即揪出幾個藏了大筆私財的,又找出他們暗裡定立的文書,上頭都畫了押的,再狡賴不掉,這幾人便都被送進牢房,方劑和圖紙自是無恙。”
這後宮當中,不講情麵、不講事理,唯論貧富尊卑貴賤。
這話說得重,綠漪更加哭個不斷,卻再不敢請罪,而簾外的崔玉英,刹時便黑了臉。
“托夫人洪福,方劑和圖紙都保住了。”綠漪道,神情微肅。
綠漪不敢再固執,爬起來向她蹲身:“民女失禮,請夫人恕罪。”
郭婉安閒接過,展開掃兩眼,麵色不動,將之捏在手心。
“也隻能這麼著了。”郭婉愁眉深鎖,一手搭在賬簿上,長歎短歎。
她確切有些忸捏,第一次報賬,便出瞭如許大的錯兒,無顏見舊主。
綠漪垂眸,視野向門邊兒掃了掃,簾角下露一雙宮履,不丁不八站著,再往上瞧,柔嫩錦幕上,裹出幾兼顧形的起伏。
這是在偷聽了,挨這麼近,繡簾都貼上身。
崔玉英大歎不利,不敢多看,鬆簾站好。
卻可歎,簾外人忽靜,這時候卻不知來看。
她一麵說,一麵凝睇郭婉,視野和順,儘是體貼。
而現在,綠漪正將一張字條兒,從賬簿夾層中取出,悄悄交予郭婉。
房中寂靜,驟無人語。
“是,夫人。因這事兒前後也鬨了兩個來月,韓老太爺便冇顧上新製的精油。”綠漪輕聲道,腳步一側,探手翻開賬簿,指著此中一處道:“民女把這事兒也記下了,就在賬薄背麵。請夫人過目。”
崔玉英正聽到好處,此際聞聲,再度悄啟簾幕,卻見綠漪恰自哈腰,好巧不巧,將將擋住郭婉,由裂縫望去,隻能瞧見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