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立於案前,穿戴燕尾青鬆林見月披衫,柏綠暗銀團花立領袍,腰上環著根鬆煙綠絛子,墜著枚歲寒三友羊脂玉珮。一身青綠,唯玉珮潔白,瞭望去,若綠水翻白浪,一痕銀霜耀翠湖。
語清辭朗,三兩句響起,倒像有人撥絃。
青石路兩側皆是竹林,天將傍晚,細雨瀟湘,越添愁緒。
羅福生伏地謝恩,鼻頭兒倒有些發酸。
巧兒乖順地回聲是,回身出屋,將錦簾攏了、門扇掩了,叮嚀兩個小廝守著,便點了幾個頭臉潔淨的小廝,去大廚房抬飯。
羅福生規端方矩地攏袖,垂著眼道:“回女人的話,才太病院送了丸藥來,小的正要給老爺送去。”
某種程度而言,她與郭婉,稱得上情意相通。
話至此處,多言彆事倒也無益,陳瀅嚮明心一笑:“聽了你的話,我便放心了。還要請你歸去後上覆你家夫人,就說她的情意我收到了,醫館算她一份兒,待開業了,必告訴她。縱使她來不了,帖子也會準期送去。”
細雨如絲,青石板路被雨水洗亮,裂縫間細草幽幽,草尖兒上出現枯色。
郭婉選定的門路,必定光榮,也必定崎嶇。她主動避去彆莊,應當也有她的考量。
陳劭“嗯”了一聲,溫笑著望他:“有勞你了,這大雨的天兒,可曾淋著?”
“老羅來啦,進罷。”涼潤清和的聲線,像上好冰絲浸了雪,透著簾幕送出來。
“嘩啦啦”,不知哪棵樹招了風,拂下大片雨點兒,亂了這空寂的絃音。
屋舍闊朗,幾案卻極簡素,掛落飛罩下擱下落地銅瓶,瓶中插幾根鬆枝,暗香微渺,風拂時,似有山濤過耳。
羅福生忙整整衣衫,轉頭向阿虎做個“細心些”的手勢,方挑簾而入。
委實不大切題。
陳劭慣來用飯不定,倒不如早早領了,放在跨院兒小灶上溫著,以備他隨時傳用。
羅媽媽人在楊樹衚衕,心卻一向掛在此處,隔三差五派人來問,可惜李氏底子不聽勸,竟是鐵了心要與陳劭分家。
羅福生頭垂得更低,連道“不敢”,又回:“謝老爺動問,小的冇淋著,穿蓑衣來的。”
已是傍晚將近,冷風細雨,滲入人衣,如許的天時,湯飯從大廚房領來,亦是涼的。
明心笑靨如花,拿起一副牙箸,挾了枚黃瑩瑩的鬆子糖,擱在陳瀅麵前的水晶碟兒裡,笑道:“女人快吃糖,這話兒甜絲絲的,我們夫人聽了定歡樂。”
陳瀅轉過念來,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