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63起,大量憶苦思甜的小冊子眾多開來,重新控告舊社會黑心腸主的罪過。隨後接踵而來的,是提高而耐久的“憶苦思甜”活動。當時,固然再無政策要求打本錢的“落水狗”,但承接對工商階層美化的影響,舊有的販子們,便又挨個被重新提拉出來,成了溜邊兒站的一群。
更何況,那些大兵們也不是好對付的。這些傢夥隻要參虎帳裡一被放出來,滿是一窩蜂的來市道上占便宜。而洪家的店鋪,因為有好吃好喝,天然就成了受侵害的首要目標。大兵最明顯的特性,就是“生混蛋”,乾甚麼都橫著來。罵著“媽拉巴子”白吃白喝不說,更有甚者還仗動手裡的槍桿子公開行搶,如若順從,那必然會砸店傷人的。
1949年,雄師狂飆囊括。跟著三民黨敗走台灣,天下輕而易舉轉換成了紅色。
不過,洪祿承固然跌倒在了床上,頭上疼出了豆大的汗珠,但他還是咬住嘴唇,固執地攥緊拳頭,不肯哼出半聲來。女兒洪衍茹正在堂屋熬藥,他怕女兒聞聲。
在阿誰期間,豈止是洪祿承,就連末代天子,也都被改革得很純粹。溥儀就曾在1958年寫過很樸拙的決計書,表示要“爭當紅旗手”甚麼的。以是,洪祿承也一樣非常儘力地去插手勞動、學習樸實。群眾是如何活,他們就如何活。極力融入,以圖早日變成“群眾”一分子。
內戰起後,蔣管區物價高漲,當局又逼迫官方上繳銀元黃金,兌換成一錢不值的“金圓券”。導致全部經濟閃現崩潰之勢,神仙也有力迴天。無怪乎當時有人咬牙切齒把委員長稱為“蔣該死”,並暗裡宣稱“三民黨不亡,冇有天理”。因此在內戰時,我國的工商階層,大多數人並冇有跟三民黨共進退,隻在張望中期盼灰塵早日落定。
洪衍武的父親洪祿承,年青時氣質出眾,是個標準的美女人。可現在他臥病在床半年,頭髮白了大半,已經冇那麼都雅了。特彆是那黃暗肥胖的臉頰,眼角腮旁的皺紋,全都在證明一個事理——抱病的人真是輕易老。彆的,他本來還是個高身量的人,也是因為染上腿疾,才養成了弓腰駝背的風俗。現在不管哪個熟人,見到他如金鉤大蝦米一樣攢在床上的模樣,總會感受他平空矮了很多,就像是活抽抽兒了。
還是老婆最懂洪祿承,心知他最捨不得的是那兩間老鋪,卻另辟門路說,“搬走就搬走吧,這裡固然不大,但現在不比昔日裡,仆人們都走了,家裡也就這幾口人,儘夠住了。如果往好處想,老宅偌大院子也壓不住,屋子會越來越舊,將來也冇精力清算,擱我們手裡遲早也是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