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站在夫人身後,用駭怪的目光緩慢掃了陛下一眼,隨即深深埋頭不敢再看。本來陛下在夫人麵前竟是這等作態,麵紅耳赤,嘴笨口拙,的確難以設想他當年叱吒疆場,橫掃千軍的英姿。
關素衣睜大雙眼,半晌無言,直過了好幾息才啞聲道,“你一個無辜孩童,他們何至於那般殘暴?”
“不!”關素衣氣憤打斷,“每個孩子都是……”都是甚麼?無辜的?後半句話,她不管如何也說不出口,因為她想起了上輩子本身落空的阿誰孩子,他就是一個不被等候的生命,亦是須抹除的罪孽,他的到來,不也似忽納爾這般嗎?
聖元帝鼓起勇氣走疇昔,低聲道,“侯爺見著李夫人,有話與她暗裡說,便將我打發了。”
“這是……甘泉宮?”關素衣目力不凡,哪怕隔著湖泊,又有春光晃眼,還是看清了吊掛在門梁上的匾額。
李氏皺了皺眉,歎道,“我一個泥腿子出身的村婦,若非沾了小叔的光,怕是一輩子都冇資格插手甚麼宮宴。說誠懇話,我與內裡那群人本就不是一起,入宮不覺光榮,反而糟心,吃個東西要重視儀態,說句話得考慮用詞,踏錯一步便成了跳梁小醜,不管走哪兒都被群情嘲笑。此次若想安然出宮,我恐怕得用短折五年來換。”
“無辜孩童?”聖元帝點頭苦笑,“並非每個重生兒都屬無辜,也有帶著罪孽出世的修羅惡鬼。”
關素衣高低掃他一眼,喟歎道,“九黎族人遍及長得高大結實,八尺大漢比比皆是,連長公主那樣的女子也有七尺。然目下觀之,卻發覺你纔是此中的佼佼者。你這個頭怕是有九尺吧?”
“謹遵夫人之命。”聖元帝畢恭畢敬地拱手,而後拘束落座,卻又不敢坐實,隻在凳子上倚著,雙腿翻開支撐,像在蹲馬步普通,旁人看著都替他累得慌。愛重則憂怖俱生,對待夫人,他不敢有涓滴懶惰驕易。
關素衣見他站在原地不敢靠近,且還手足無措,訥訥難言,不由莞爾道,“瞧我,說話就說話,咬甚麼文嚼甚麼字,不過是走累了,又懶怠應酬,因而找個無人的地界歇歇腳,躲躲安逸罷了。你如何不陪著你家侯爺?”
“夫人,你是迷路了還是?”一道降落的嗓音突破沉寂。
不,還是很雄的,倒是狗熊的熊。
金子一下又一下地瞟疇昔,曾經那道勇猛善戰,霸氣側漏的身影,終被麵前這熊頭熊腦的人突破,心尖汩汩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