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是你娘。我們到北京的時候恰是初春,趕上倒春寒,風冷得跟刀似的。第一眼瞥見你孃的時候,你娘滿身裹在一個白狐皮的大氅裡,嘴上還擋著一個厚厚的帕子,毛茸茸的隻露一對眼睛。奶孃抱著她,跟著你外祖母來看望我們。一到屋裡,取掉帕子,圓乎乎的小胖丫頭,頭上帶兩朵珠花,皮膚烏黑,不像母親,長得像你外祖父,端倪清秀,渾身的肉肉,聞著還香噴噴的,非常敬愛。我弟弟楚生讀書時拿明山秀水練造句,寫過一個句子,說櫻姐兒長得就像江南下了雪的明山秀水。徒弟說狗屁不通,打了他一頓。我爹爹一貫峻厲,那回少有地說楚生這頓打捱得有點冤。櫻姐兒眉如遠山眼如秋水,比作明山秀水不算錯,不過她這會兒白團團一臉鮮肉,隻好是積雪的江南了。你外祖父也不活力,哈哈大笑,還賞了楚生一本字帖,誇他察看細心,詞也用得精確,是個讀書的好苗子。
我家柴房的門很嚴實,要遞點心出來,隻能通過窗子。可窗子對著雞棚,裡頭養了幾隻雞,有隻大紅公雞櫻姐一貫是怕的。櫻姐拿著點心犯難,奶嬤嬤偷偷跟著,看她如何辦?成果櫻姐轉了半天,站在雞棚外,把一塊點心揉得碎碎的,拋在闊彆窗戶的角落裡,趁著雞忙著吃食的空檔,她從速跑出來給哥哥塞了一包點心。跑出來的時候,櫻姐嚇得小臉刷白,把奶嬤嬤心疼得從速抱歸去,滿口兒認錯。查伯母曉得後冇罵奶嬤嬤,反倒誇櫻姐兒聰明英勇,不辱先人。我是以猜想過,莫非櫻姐的先人竟是武將不成?
你孃的脾氣?印象最深的就是貪吃,嘴不能停,老是喊餓。那種家庭如何能夠餓著她?約莫天生就好吃吧?一家子大人照看她一個,天然不能讓她隨便吃撐出病來,以是櫻姐最是好客。客人一進門她就號召丫頭拿好吃的來,我們不吃都不可,小胖手親身塞到你嘴裡。我弟弟楚生被她豬仔似的喂。查家的各色細點精美非常,楚生也是個貪吃的貨,給吃就張嘴,永久不說飽了,櫻姐生性風雅,楚生不飽她就本身忍著不吃,用心腸喂楚生。你外祖母笑著說,這下好,有楚生在,我倒不愁櫻姐了。我們每回走的時候奶孃老是不忘給楚生帶一點幫忙克化的藥,那藥也酸酸甜甜的非常好吃。
你外祖父是清官?當然是清官,可清官不即是都是窮官呀,他有這等財大族世又那裡看得上贓官貪的那幾兩銀子。要曉得,當時欠比現在,朝廷打了幾十年仗剛歇下來,高低都窮,皇上也不敷裕,有個贓官貪了不到2000兩銀子,先皇就把他剝皮填草地整治,其彆人窮死也不敢複興這類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