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路程隻在腦海裡留下零瑣細碎、時隱時現的影象,多數跟聲音和味道有關:米格戰役機在頭頂轟鳴;斷斷續續的槍聲;中間有驢子昂昂叫;一陣鈴鐺的聲音和羊群的咩咩叫;車輪壓上沙礫的響聲;黑暗中嬰孩的哭嚎;汽油、嘔吐物和糞便的臭味。
爸爸跟我倉猝走到那堆圍觀者身邊,推開他們,走上前去。卡莫的父親盤腿坐在圍觀的人群中間,身材前後搖擺,親吻著他兒子死灰的臉。
隔壁傳來一陣敲打的聲音。不,不是隔壁,是地下。
“我正要這麼做。”爸爸說。這個屋子內裡其彆人所不曉得的是,爸爸並非在開打趣。卡林神采漲紅,雙腳亂踢。爸爸仍掐著他,直到阿誰年青的媽媽,被俄國兵看中的阿誰,求他罷休。
有人在哭喊。不,不是哭喊,是哀嚎。我看到搭客圍成一團,聽到他們焦心的聲音。有人說了一個字:“油氣。”有人也說了。哀嚎變成撕心裂肺的慘叫。
我們剛進入那間暗淡且一無統統的房間,卡林就把前門鎖上,拉上那代替窗簾的破布。跟著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奉告我們壞動靜。他的兄弟圖爾冇法送我們去白沙瓦。上個禮拜,他那卡車的發動機壞了,圖爾還在等零件。
爸爸在我身後歎了口氣,把行李包扔下。
我翻過身,仍趴在冰冷的泥土上,看到爸爸腳下兩邊放著我們的行李箱。從他雙腿間的三角形望去,我看到油罐車停在路邊,其他避禍的人正從前麵的梯子下來。更遠處,大地在灰濛的天空下好像鉛板,土路伸延而去,消逝在一排碗狀的山丘以後。有座小小的村莊沿著馬路,吊掛在朝陽的山坡上。
錯愕。
我用眼角的餘光瞥見一陣倉猝的行動。隨後有個恍惚的身影穿過房間,接下來我看到的事情是,卡林驀地撞在牆上,爸爸的雙手掐住他的脖子。
“上禮拜?”有人叫道,“如果你曉得這事情,為甚麼還把我們帶到這裡來?”
“他們等多久了?”爸爸說,眼睛盯著卡林。
錯愕。
“那是甚麼?”有人問。
第二個俄國軍官頭髮灰白,身材魁偉,用一口破法爾西語對我們說話。他為他部下的所作所為報歉,“俄國送他們來這裡戰役,”他說,“但他們隻是孩子,一來到這裡,他們就迷上了毒品。”他恨恨地望著阿誰年青的兵士,如同嚴父被兒子的行動不端激憤。“這個傢夥現在藥性發作。我會嚐嚐禁止他……”他揮手讓我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