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安娜說出一句鴛鴦胡蝶派小說裡的對白。她摸了摸同父異母弟弟的腦袋，代表父親給了海女一袋子銀圓，就像給女傭犒賞似的。實在，海女也隻比安娜大了三歲。但她看到穿戴西洋門生服的安娜，就自慚形穢地低頭，叫了聲“安娜蜜斯”。
這是一座與世隔斷的孤島，冇有電報，冇有信使，更冇有班輪，如果要去大陸或其他島嶼，隻能雇用一艘漁船。
秋去冬來，北風蕭瑟，上海垂垂遠去，輪船投入大海。她倚在船雕欄上，紅色帽子被風吹上高高的天空，就像一隻斷了線的鷂子，不知將被哪個榮幸兒撿到。
“冇事兒，我隻要你冇事兒就好！”
案發前一夜，12月1日，歐陽思聰與女兒促膝長談，最後說：“明天，你就回故鄉達摩山吧，去給你媽媽掃墓吧。”
這是歐陽家屬的祖屋，是她的爺爺在同治年間親手製作的。
俄然，西麵的朝霞裡，模糊跳出一團黑影。她揉了揉眼睛，那像一隻巨大無朋的金翅鳥，卻看不到翅膀，倒是有個紡錘形的物體，那不是……飛艇？
歐陽安娜伸開雙臂，驅逐飛艇吊艙裡的搭客，阿誰名字呼之慾出！
安娜掉了兩滴眼淚，獻上一束小花，給宅兆上加了幾塊石頭，便走向峻峭的山頂。
民國六年，1917年12月4日，傍晚之前。
她翻開無人看管的燈塔小門，沿著扭轉樓梯爬到燈塔頂上，眯著雙眼諦視那艘飛艇，辨認出氣囊上天圓處所的銅錢紋。
分開漁村，她沿著崎嶇山路行走，十二歲才分開海島，影象還很清楚。島上風大，長不了高大的植物，隻在背風處有野草與地衣。海島北端，光禿禿的岩石荒山，遍及石頭宅兆。走到半山腰，上麵直接通往海底，背山麵海的好風水。
齊遠山搖點頭：“嫦娥奔月嗎？怕是比及那一天，我早就死了呢！”
“你爹騙你呢！還真當你是賈寶玉了？”
一個禮拜前，安娜帶著秦北洋與齊遠山一起去大天下玩。三人似劉姥姥進了大觀園，跟著摩肩接踵的人群，進入遠東最大的遊樂場。十二麵哈哈鏡目不暇接，各種處所戲你方唱罷我退場。高低兩層的大劇院，開男女同台演出京劇之先河。齊遠山會哼幾段京劇《定軍山》，惹得安娜鼓掌喝采。他們還像小孩子坐了遊樂飛船與小型摩天輪，最後看了場法國無聲電影，凡爾納的小說改編的《從地球到月球》。
深呼吸，氛圍裡飄滿鹹魚的肮臟味。漁村是層層疊疊的石頭瓦房，沿著海岸線和山坡伸展，充滿寒冬的肅殺與陰沉，像大海與墳場之間的荒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