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上有天國、下有蘇杭”，而這裡既不是天國，也不是人間，而是天國。
“這……裡……是……古……墓……”
“姑蘇……”
此時現在，隻剩下軀乾與頭顱的秦北洋氣若遊絲地問：“我……在……哪……裡……”
歐陽安娜把頭探入棺槨，伸出纖長手指，撫摩他的臉頰。
“九色……我不曉得。”
彷彿稀有十個世紀那麼冗長。先從嗅覺規複。彷彿是古墓的氣味，無孔不入的腐臭味。接著是聽覺，亙古般的沉寂。然後是視覺，但他甚麼都冇看到。他看到暗中。無邊無邊。至於觸覺，他冇感遭到本身的身材。喉嚨是乾的，像戈壁裡的乾屍，冇有一點點水分。他想，本身死了。
秦北洋躺在棺材中，麵龐就像長大成年後的小皇子，兩鬢早生白髮，已是擔當皇位的春秋。他穿戴中華民國期間的工匠服，臉上充滿灰塵，衣服滿是燒焦的破洞。他想要爬起來，但是雙手雙腳有力，隻能睜大雙眼，盯著唐朝小皇子。這一刹時，秦北洋是個死人，小皇子纔是活人。
一道強光射入封閉的黑匣子，照亮秦北洋的雙眼，瞳孔狠惡收縮。他看到一口四方形的容器，披髮腐臭氣味的木板，兩端閃現不法則形狀。這是一口棺材。這些年來，秦北洋睡過無數口棺材，一眼辯白出這是明朝初期的棺材，從範圍和木料來看墓仆人非富即貴。
秦北洋感到了最壞的那種能夠性。
倏忽間，蓋子翻開。
他的喉嚨裡彷彿有一團火，就像九色噴出的琉璃火球，艱钜地燒成幾個漢字音節。
“因為你另有九色。”
為取出破裂的肋骨，大夫給秦北洋做了開胸手術，發明癌細胞已病入膏肓，冇受傷也命不久矣。安娜奉告大夫，秦北洋在古墓裡便能夠活下來，大夫卻說這是神話和巫術。
秦北洋醒了。
“你隻是受傷了。”
“安……安……娜……”
棺材上方呈現一張臉。剪成短髮的女子的臉，仍然像個女大門生，北京大學公主府屋頂上的東風中。她是歐陽安娜，她已三十二歲，臉上的光陰卻彷彿凝固。
安娜雇傭一輛卡車，將棺材中的秦北洋送到姑蘇城外。秦北洋已透露居住之地，工匠聯盟或日本人還會來殺他的，何況上海仍然在“一二八事情”的烽火中。歐陽安娜在虎丘山下，找到一處春秋吳國的貴族墓。她和李隆盛一起翻開墓穴，清理了兩千五百年前的地宮，發明幾十把青銅古劍，便將明朝棺材與秦北洋安設此中。安娜就住在虎丘，每天鑽到古墓裡來照顧秦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