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病是自四月中便起來的,送獨孤紹分開以後,她便垂垂已有些不適:起先是說麵上起了小痘,不肯見人,經名醫張文仲調度後稍有好轉,繼而是疲累、懶怠轉動,我們都勸她停封禪事,她卻又不肯,六月中強撐著上了嵩山,以武承嗣為亞獻,武三思為終獻,封了嵩嶽,拜祭六合,回程時行次疇前所修之昇仙太子廟,入廟拜見,俄然昏迷,雖是即便復甦,也將我們嚇得夠嗆。謹慎翼翼地將聖駕護送回都,李旦與我日夜輪換侍疾,婉兒、賀婁、阿青、高延福等都殷勤奉養,諸武亦是日日入宮,隨時問候,唯恐母親真出了甚麼事,武承嗣特彆悶頭悶腦,從早至晚地與武三思幾個在一旁嘀嘀咕咕,不知商討些甚麼事――到了這時候,我才真正認識到一旦母親不在,對阿歡來講意味著甚麼,而諸武對此的熟諳,想必比我更深切。為了阿歡,崔明德所說再有事理,我也隻能臨時拋在一旁――我很思疑她本身也知這一點,以是離都數月,手劄中從未曾提起這件事――藉著母親抱病的這一時候,更殷勤地參與到朝局中去。
這是一種與先前截然分歧的相處局麵,竟令我感覺有些別緻。而阿歡每日精力抖擻、八麵小巧、汲汲營營的模樣,則總讓我想起還未成為王妃時的她。
柳厚德所提以奉天局分店為據點,四下刺探動靜之事,我從未向母親提過。不是說這主張不好,而是我已想明白,以母親多疑的性子,奉天局若轉而做了諜報,一定能持續留在我手裡,而眼下我手中籌馬未幾,還不能就此罷休。
唐朝僧道流行,和尚和羽士較之官員少受諦視,又能出入宮廷、後宅,是以常常成為政治經紀。有學者研討過,很多暗害都在觀寺當中產生,宮廷政變中也常常可見僧道的身影。
獨孤紹甫至邊陲,便切身上陣,不吝重兵,強奪下契丹前所霸占之欽州,捷報趕在封禪之前傳來,正恰好好地湊了一個吉祥,母親大喜,專封獨孤紹為平遼將軍,旬日以後,又正式拜崔秀為同中書門下,登閣入相。
撤除朝臣,後宮中女人社終究也像模像樣起來,崔明德不在,常日宴飲集會,多委宛兒及賀婁氏主持,高延福要湊熱烈,將他的義女高觀音也托出去,阿青亦說了一個同親入社,年中漸次又引進了幾人,湊足了四十人之數,厥後便甚是謹慎,未敢再采取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