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蹙眉道:“天子夜寢自有定規,宮官值宿,除上官徒弟外,不過留住偏殿,虛應故事罷了,忽地罷除,不會是――厭了她罷?”心中有事,不自發地又伸手去捉阿歡的手,她偏不肯,快我幾步,低聲道:“觀本日景象,倒不像是討厭。多數是怕人說她以佞幸得進,陛下惜才,故特加優容。婉兒畢竟非徐長生之流,不成以平常宮婢視之。”
獨孤紹對我是真不客氣, 與我談了一夜, 回家後立即又令人送了一份清單過來, 撤除算盤以外,又列了很多小東西:算數歌訣, 算數書,我家中食堂和書堂的辦理條例, 我家中的休假軌製和月錢發放體例, 疇前為了軍學所想的統統點子,我這裡留底的軍學文書,另有我特地為母親旁觀便利所抄的幾個版本在一處的佛經,以及為阿歡做的算數表格。我收了清單便交予宋佛佑,分外叮囑她將自家編的家規條例、莊園上的稼穡條例、家中簡易足球場的圖紙和預算決算的體例也給出去, 連食堂、書堂和人事上的人名也一道列給獨孤紹,如有疑問, 可直接叫這些人幫手參詳。
她卻白我一眼:“你對女紅一竅不通,以是不懂這內裡的關竅。衣裳未做出來之先,要憑胡想出款式色彩,再一一實驗,以是最耗時候,一旦做出來,要仿著做就輕易了,叫一二生手裁剪拚集,都不消二日,一日即得――不信,我叫人再給你做一件,明晚就給你送去。”
崔明德點頭道:“不必操之過急。”因提起此事,略與我交代了些彆人詩會文會的常例,並兩京中文人士子的風俗――我一貫不熱中這些交際事,是以這些風俗竟大多不知,津津有味地聽了她講了半日,直到阿歡來問起居,方丟了崔明德去處阿歡道:“阿嫂剋日可好?前天本還想留阿嫂在我那住一日的,誰知你卻走了。”
事雖非新,賴崔明德辯纔好,說得頓挫頓挫,有條有理,我們各自圍坐,聽得縱情,唯母親在榻上半靠半坐,不久背麵便暴露疲態,崔明德一眼瞥見,語聲不覺轉低,又轉頭去看婉兒,婉兒悄悄起家,喚了一句“陛下”,母親便如驚醒普通,在榻上坐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婉兒,道:“朕有些累了,先歇一會,你們自去忙你們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