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曉得她在看甚麼――宮人們瞥見她來長廊,趕快將長樂椅搬了出來。
婉兒不緊不慢隧道:“陛下明旨不準皇嗣交友外臣。”聞聲她說“可你不是外臣”時麵色亦無竄改:“妾雖是內官,卻跟從陛下出入外朝、草製擬令,無外臣之名,卻有外臣之實,故陛下不準皇嗣交友外臣,妾亦不敢與皇嗣交友。”
正如她,看似呼風喚雨,說到底,卻也不過是一個倔強的母親――如許一想,婉兒竟感覺她比平常看起來要親熱了幾分,忙忙收束心神,忘記了這傷害的設法,公然已見她轉了頭,如平常那般看似馴良實則嚴肅地看向本身:“這些年,你年年都向長樂公主第送年禮?”
她發笑。
她笑著瞥了婉兒一眼:“你明白的,你與她與我,我們都明白。”說完這句,似是累了,就在長樂椅中坐下,眼睛閉著,像是睡著,又像是未睡,婉兒風俗地要去替她捏肩,她卻展開眼表示婉兒不必,再看對岸時目光炯炯,全不似她現在的年紀,更冇有分毫一夜未眠的模樣:“周興上密奏,說長樂公主家奴與宮中之人勾連,意欲擁立皇嗣、圖謀不軌。”
婉兒悄悄一禮,便要去拿衣服替她換衣,她卻擺手不消,竟穿戴那身半舊裙衫,步出寢殿,沿仙居殿而後,繞過天井、曲廊,將至洛水長廊時忽地停了腳步,眯著眼向外張望。
門外的小宮人遠遠見了婉兒便露了笑,待她近前時悄悄道:“陛下說承旨來時若下雨,可在偏殿換衣再出來。”笑著又補了一句:“是特地叫人取了合適的衣裳來的。”
她笑:“可你未曾向旦兒送禮。”
婉兒踏著雨走到仙居殿時,暮夏的天空還未曾有一絲亮光,寢殿的燈卻已自門窗縫中透了出來,絲絲縷縷,照得淩晨的上陽宮朦昏黃朧,有了幾分瑤池的味道。
婉兒心頭一跳,正在考慮該如何答覆,卻聽她又道:“有人說:‘公仆人在掖庭,皇嗣深居東宮,兩人都在陛下眼皮底下,誣告不得,以是自奴婢動手,教唆陛下狐疑――此舉意不在實證,而在引發陛下猜忌之心,欲致陛下以不慈之名,實是險惡至極。’朕問他:‘你就這麼必定這是假的?萬一真有其事呢?’他說:‘陛下是公主和皇嗣的母親,自古有聞以子廢父,未聞有以子廢母的。’朕說:‘自古亦未聞有女天子。’”笑意微收,抬起眼皮來看婉兒:“你覺得呢?”
婉兒悄悄地等著,冇有等多久,就聞聲她略帶笑意的聲音:“怨不得承平和你靠近,你與她倒不無類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