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的。”桓子澄淡聲說道,又微有些歉然地勾了勾唇:“時候有限,不及與先生於書窗前秉燭長談,怠慢先生了。”
即使這話絕稱不上安撫,也不能說是純粹出於照顧他的情意,卻也聊勝於無了。
停了停,又彌補了一句:“此事已經定下了,薛中丞與薛郡公暗中使力,卻也未曾竄改局麵。陛下的意義是,薛家也不能凡事不沾身,總要出幾分力纔是。”
燈籠裡披收回幽微的光芒,攏住了他的一角粗麻白衫,瑩瑩有若含光。
即便穿戴如此簡致到粗糙的衣衫,這位名滿多數的“青桓”,也仍然俊美得仿若天上神仙,乃至比平常更多了幾分奧秘的氣味。
“有勞先生跑了這一趟。”桓子澄說道,冰冷的語聲毫無起伏。
語罷,屈身拜下。
就連江二郎都不曉得江氏府兵的詳細景象,這位桓大郎又是使了甚麼體例密查來的動靜?
桓子澄的唇角勾起了一個弧度。
蘇長齡本也是提個建議,至於聽不聽,那是桓子澄這個主公的事,他這個謀士可管不了這些。
如何會對江氏府兵的詳細漫衍如此清楚?
桓子澄垂眸看著他,冰冷的麵龐上不見半分憂色,唯劃過了一痕淡淡的挖苦。
既如此,那些前仇宿恨,便就放在此生一併報了罷。
“主公明見。”蘇長齡躬了躬身:“依仆看來,如果薛二郎監軍,則薛氏那邊,怕也不會在袖手旁觀。如果他們能夠幫著我們這一方,倒是一支生力軍。”
他上前一步,親手扶起了蘇長齡,語聲降落隧道:“先生深切虎穴,蹈險地如履平地,若無先生在江府細心策劃,又何來我桓氏將來之坦途?”
“薛二郎麼……”桓子澄感喟似地說道,神情微有些悵惘:“如果他監軍,於我們卻也是無益。”
這位宿世天下第一的謀臣,在這一世,便隻能永久屈居於他桓子澄的座下了。
蘇長齡的臉上,緩慢地劃過了震驚之色,幾近是失聲叫道:“主公如何會……”
“恰是。”蘇長齡說道,“是江仆射親身定下的。”
蘇長齡笑了笑,轉首往四周看了一遍,灑然地將博袖一拂:“清風為飲、明月為伴,仆覺得,與主公在這裡夜話,倒是勝於在書房中閒坐的。”
這所謂的天賦之術,竟然能夠奇異到把江氏府兵的漫衍景象算得半點不差,這是如何的神乎其技?
桓子澄冰冷的眸光在他身上一掃而過,說出來的話倒是比方纔還要暖和:“先生又何必妄自陋劣?泗水之戰,終需先生從旁互助,今後我要仰仗先生之處亦甚多。先生快些起來罷。”說動手臂微一用力,將蘇長齡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