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再度跨下牛車時，已是身著男裝、頭戴帷帽，一身良民裝束，單獨一人轉出了路口，逍清閒遙往鎮中最大的“醉仙樓”而去。
地處偏狹的連雲鎮，馬車並未幾見，更何況，她還瞥見了那車簾最下角埋冇處繡著的族徽。
秦素心下微鬆，氣勢凝而不散，又低聲叮嚀阿妥幾句，這才與她一同下了車，順手將一頂帽裙長至腳踝的冪籬戴了起來。
當她步出店門時，店老闆親到門口相送，態度非常客氣，秦素亦是笑語怡然。
靜了一會，阿妥終是低聲道：“女郎，如許恐怕不當，女郎畢竟還是秦氏女。”
那三百兩銀，秦素請老闆分紅了兩百七十兩的銀票外加三十兩碎銀，一併收進了匣中。
她已經有好久未曾瞻仰過天空了。
她將臉微微一沉，語聲寂然：“阿妥，我是主，你是仆，你隻聽我的話便是。”不知不覺中，語氣帶出了宿世的威與冷。
她歡暢地轉過身去，穿過街巷，彎進了側路。
廩丘薛氏，乃是陳國頂尖士族，薛二郎又是這般風采秀朗、儀態出塵，在這窮鄉僻壤自是如鶴立雞群，惹人諦視亦是當然。
不知何時，一層薄薄的雲絮鋪散了半個天空，層層疊疊，像是漢白玉堆出的瓦棱。陽光濾過雲層，有一種光輝的乾淨，若水洗普通。
隻要在鞋子裡塞些棉布，踩上木屐，再改一改口音並戴上長冪籬，秦素以為，她與阿豆起碼有七分相像。
有此上佳風景，醉仙樓自是客似雲來，秦素去得還算早，一樓堂座卻也冇剩幾個空位了，她便揀了個靠近門的位置坐下，隨便要了兩樣點心，幾個小菜。
秦氏一族雖已式微，卻仍可在郡中王謝裡排得上號。阿妥自來奸佞，此時見仆人行事大膽，自是死力勸止。
秦素才隻十二歲，麵貌已是格外素淨，阿妥再未曾想過，這般鮮豔明麗的女郎，眉梢眼角隻那麼略略一動，便能生出這般的氣勢，那眼神更是冷冽如冰，竟叫民氣底一顫。
如許的秦素，與以往實在大相徑庭。
此酒醇厚甘冽、綿柔清芬，可謂酒中佳品，便在郡中亦很聞名，那些名流高人來往此地，便冇有不嘗的，甚而另有報酬此留字題詩，青梅酒的名頭便更加清脆。
她望著天空出著神，垂垂地，唇角便帶起了一痕含笑。
阿豆便是漁陽人，身形纖秀，身量比秦素高出大半個頭。
那店夥見他一個小僮單獨上酒樓，很有些奇特，待聽到秦素說等人，又見她脫手豪闊，便覺得這定是哪家小廝來占座兒的，倒也不敢多問，點頭哈腰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