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說依著董明河的計算,乾元帝且要拖上幾年呢,俄然聽著金盛來講,道是乾元帝在椒房殿倒下,人事不知,一時也有些兒驚奇,因看著是金盛來,隻覺得玉娘要救乾元帝性命,當時拎了藥箱子,腳不點地地趕到了椒房殿。
史官們麵麵相覷,乾元帝病重,他們做史官的合該駕纔是,隻是到底天子在皇後寢殿中,如果不得皇後宣召,他們不能入內。因是職責攸關,史官們遊移著到了寢殿門前,往內一瞧,公然看著乾元帝倒在榻上,雙母目緊闔,存亡不知。而皇後與太子,一個坐在榻邊,把羅帕捂著臉正在哀泣,太子景晟負了手在榻邊疾走,不時往榻上看去。
景晟便是再聰明果人,少大哥成也是個不敷十歲的孩子,那裡曉得真情與冒充。又夙來覺得自家母後和順高雅,這時看她哭得惶切,倒是隻覺得玉娘是叫乾元帝俄然昏倒嚇著了,心中驚駭。景晟打小叫乾元帝、景寧等叮嚀了要孝敬孃親,是以一麵從袖中取了帕子來去擦玉娘臉上眼淚,一麵做個大人模樣道:“娘,你莫怕,爹爹向來安康,想是犯了舊疾,纔會如此。太醫來了就無事了。您如許哭,叫爹爹聽著了,但是叫他焦急呢。”正說著,一眼瞥見金盛還是站在一旁,不由把眉頭皺了道,“你這主子,殿下嚇慌了,你如何不去宣太醫?這還要人教嗎?”
原是玉娘曉得乾元帝問了楚太醫再來尋自家的事,總瞞不過人,這是其一;其二,乾元帝好端端在自家寢宮昏倒,總要有個合情公道的說頭纔好與天下臣民交代;再有,董明河與乾元帝請脈時,玉娘將他臉上神情都看在眼中,清楚有些見獵心喜,若真叫他將乾元帝救醒,大師隻怕都活不成。
玉娘聽著處罰恰當,自是承諾,使珊瑚傳旨。珊瑚這裡出去頒旨,恰與帶了董明河趕來的金盛擦肩而過。
景晟聽了這兩句,曉得玉娘將不能再生養一事瞞著乾元帝,這事說來也有罪名。可真要強辯起來,也算不得大事,有他在,老是無大礙的,這才悄悄地出了口氣。
董明河倒是曉得怕是那裡出了岔子,以是玉娘反話正說,表示他不能叫乾元帝再活,當下口稱領旨意,擱下藥箱子跪在鳳榻前與乾元帝請脈。當他手才搭在乾元帝脈上時,心上驀地就是一驚。乾元帝脈息即快且亂,忽急忽慢,忽重忽輕,全無個章法說頭。他便是成心要乾元帝命的人,到底也是個醫家,摸著如許的脈息,竟是起了幾分爭強好勝之心。不待他開口,又聽玉娘在一旁哭道:“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該瞞著他。早奉告了他,何至於此。如果聖上有甚,我便是罪人。”董明河聞聲這句罪人,後心沁出盜汗來,頓時將心機都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