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最後一局圍棋[第1頁/共11頁]

黎庶昌等人受命出去後,巡捕送來一大疊各省各府的拜年信。他看了看信封,曉得是誰寄來的後,便順手扔在一邊。最後一封是容閎寄的,他特為拆開。信的開首竟是一串長長的頭銜:"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學士一等毅勇侯兵部尚書銜兩江總督南洋互市大臣兼兩淮鹽政總辦江南機器製造總局督辦夫子大人勳鑒"。曾國藩不覺失聲笑了起來,略為思忖,他提筆在中間寫了四句打油詩:"官兒儘大有何榮,字數太多看不清,減除幾行重寫過,留教他日作銘旌。"接下來又批一句:"由蓴齋擬一信,問出洋留學小童遴派事停頓如何。"因為曾國藩的病癒,兩江總督衙門的嚴峻氛圍敗壞下來,曾紀鴻帶著紀瑞、紀芬等弟妹子侄們,興高采烈地到桃葉渡看花燈。歐陽夫人批示仆人們宰雞殺鴨,丈夫不宴客擺酒,她還是要辦幾桌,將江寧城裡幾個大衙門的夫人太太們請來熱烈一天。一年到頭,不知接過彆人多少請柬,雖大部分冇有應請,但到底彆人的禮數在,得趁著新年期間回回禮。來江寧十多天了,曾國荃一向冇有出過大門,這時也開端外出拜訪應酬。

門吱地一聲開了,正躺在軟椅上閉目養神的曾國藩並冇有展開眼睛來,隻是悄悄地問了一句:"誰出去了?"燈光下,躺椅上的前湘軍統帥竟是如此的朽邁孱羸,使中年男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寒氣,內心非常悲慘。見無人答腔,曾國藩展開餘光未幾的左眼。麵前的男人矯健威武,並不是經常收支版房的兄弟子侄和衛士仆人,昏昏花花的目光看不清來者是誰,但又感覺眼熟。

曾國藩剛任兩江總督,文手劄報大量增加,祁門縣令包人傑為奉迎總督,送來十個極新的梓木大紅櫃子。康福見恰是用得著的東西,冇有叨教曾國藩就收下了。第二天曾國藩發明瞭,責令他退歸去,另叫他監製十二隻大木箱。曾國藩說:"祁門山中樟木好,又便宜,用樟木做箱子,裝書裝報最好,不生蟲。戰役期間,常常遷徙,比起櫃子來,箱子也便於搬動。"又親身畫了一個模樣,定下尺寸。康福受命監造了十二個大木箱。當時冇有油漆,至今這些木箱仍未上漆,黑黑的,顯得很寒酸粗糙。左邊牆擺著一張簡易木床,床上藍底印花被還是是當年陳春燕縫的。除開一張躺椅,一個茶幾,幾條木凳外,廣大的書房裡再也冇有任何彆的安排和裝潢。康福對這統統太熟諳了。兩江總督書房的簡樸,與總督衙門的豪華極不調和,而與總督全部平生的立品倒是完整分歧的。康福在內心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些年來對曾國藩本人所滋長的不滿,被麵前的這些熟諳的舊物衝去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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