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沉吟半晌,忽而一笑,“我非韓岡,能白手殺人,一措大爾,雖非手無縛雞之力,可也難說能不能抓住一隻鵝。韓岡手底下肆無顧忌的軍漢為數很多,怕也不會害怕我這宰相。”
“恰是如此。”章惇點了點頭,卻不再多說。
呂嘉問向章惇傾過身,抬高聲線,“子厚,你雖與韓岡併爲宰相,可本日韓岡若遣兵欺上門來,敢問可有一策退之?”
“也隻要一個韓相公。”章惇敲了敲桌子,上麵是明天剛收到的河北戰報,官軍主力圍困岐溝關半月,而雄州一部已經在涿州城下持續擊敗了遼人的三支救兵,“三日前,易州光複,打通蒲陰、飛狐二陘指白天事,飛狐一下,蔚州可得。河北河東兩路交通來往,可合兵攻大同,也可東出析津。北虜日蹙,大局漸定。”
但太後明天的態度,讓章惇感覺他所等候的前路,一下含混不明起來。
何況,即便奉告了呂嘉問,又有甚麼用?無兵無權一措大,百無一用。
章惇緩緩說著北地戰況,官軍節節勝利,平遼或指日可待,可在他的臉上看不見欣喜之色,“緩進、耗損,韓岡所擬方略實效如何,不必我多說了。朝頂用兵,無人可比。以是我纔不會思疑韓岡做出了本日之事,他如果處心積慮,可不會變成如此不上不下的局麵?”
他現在的確心亂,韓岡、王舜臣、黃裳,乃至太後都給他出了困難,但緩過這幾日,他就能穩住陣腳。
但疇昔章韓明則兩立,暗裡則實為一體,內裡隱情,難以窺視。不過本日韓岡籍故一舉把握京師,章惇的職位岌岌可危,這時候,章惇與韓岡之間有甚麼盟約,怕是也履行不下去了,章惇必是心亂,當也能夠探一探口風。
似是無法的笑了一笑,章惇道:“望之,談笑就算了。”
但議政集會也好,大議會也好,實際上倒是分裂民氣的手腕。呂嘉問說得並冇有錯。
不過呂嘉問在朝中也有一番權勢,又正坐在麵前。
“韓岡是要造反啊。嘍囉鎖門,鷹犬四集。韓岡這真的是要造反啊,子厚!”
疇昔臣子紛爭,由天子定奪,若無天子處罰,大家各執一詞,其勢不兩立,卻無從逐之,必定會各自黨聚,****相攻。朝廷無一寧日,聲望自一落千丈,得益者,各方之領袖——
“如果韓玉昆當真造反,說不得就得學著陶糓,從懷裡抽出一份禪讓詔來。”他摸了摸脖子,“大好頭顱在此,可還不想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