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園子的活兒一天乾不完,夜裡歇在小廝房裡的大通鋪上。
月色清冷,少年四下裡一掃,眸底雪色寒光洗過般,亮若星子。他傍晚出院時便掃過四下環境了,院牆不高,屋後有棵歪脖子樹,可藉著翻去牆外。
常日裡驗屍,多有走山路的時候,暮青體力不錯,上樹,翻牆,落地,一氣連貫,落地後幾步便避去了假山後。
暮青忽覺腳下有些晃。
她心中一驚,麵前如漫了迷霧,恍忽裡見那丫環回身,向她走來……
那年,汴河城中發了連環性命大案,爹頭一回營私函來汴河城驗屍,因表示甚佳得了陳有良的看重,併成心將他從古水縣調來汴河城奉職。爹卻不肯分開古水縣,他說孃的墳在,每月月朔十五都去灑掃祭拜,怕一走便不能常回,讓娘墳頭落了荒廢苦楚。
刺史府要修後園子,聽聞刺史大人的老孃過些日子要來。
“那你還發牢騷!”
最有能夠辦這件差事的便是陳有良。
暮青疇前也以為陳有良是清官,鐵麵身正禮賢下士,現在她對此人持儲存態度。
爹也說陳有良是彼蒼,當年婉拒調來汴河城衙署,讓他慚愧多年。
這人間,冇人能在她麵前扯謊。爹若真是陳有良所害,她便宰了這狗官,覆了這沽名釣譽的彼蒼!
爹是仵作,略通毒理,那毒有股子苦杏仁味,氣味再淡,爹也應當能聞出來。仵作驗屍之時,屍身氣味是判定滅亡啟事的不成忽視的一點,有經曆的仵作都有一隻活絡的鼻子。爹冇聞出來,她隻能推斷出一種能夠,那就是賞他酒喝的是他恭敬有加上人,他當時表情衝動才偶然發覺酒中異味。
暮青曾聽爹說過,陳有良原配老婆早故,未曾續絃,也未納妾侍。他膝下隻要一子,盛京鬆院裡讀書,不在汴河。是以這刺史府中需求服侍的主子隻陳有良一人,這丫環夜裡提著食盒出來,應是送去陳有良那邊的。
現在才發,讓大師久等了,實在抱愧。
那晚在義莊,守門人說爹的屍身抬來時身上有股酒氣,猜想他是喝了毒酒死的。爹身份寒微,縱是滅口,那狗天子也不會親身賜他毒酒,此事定是上麵的人辦的。
“要不是刺史大人是咱汴州百姓頭頂上的彼蒼,誰情願來?”
刺史府的後園子很有娟秀乾坤,隻是年久失修打理懶憊,青石小徑遍是青苔,假山底下叢生蒿草。小廝領著工匠們繞到一處掩映在海棠林中的閣樓,這時節,海棠花期已老,地上殘花遍落,燒紅染了碧湖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