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放翁自苦不已,那廂,已是推杯換盞,笑語嫣嫣。

有些魂不守舍地踱回本身房中,那一張溫雅含笑的儒士麵龐,在關門回身之際,已是充滿了深徹的哀傷。仿若狹長蜿蜒的古道之上,瘦馬有力,倦客盤跚,渾身疲憊不見人家,蕭瑟處愁眉舉目,卻唯有老鴉撲棱於枯禿枝頭,呱呱慘叫兩聲,挽留不住傍晚日落最後一絲餘光。那遲暮苦楚、孑然孤傲的滄桑,止不住溢位畫外,捲起了窗外北風也來相欺。

鬼眉表情不錯,而那放翁先生倒是另一番氣象。隨曾老爺子步入客堂,對付著應酬了世人幾句,便道了聲失禮少陪,獨自辭職而去。

既已陰陽相隔,那被喚作雲霓的女子,又如何能夠推開孟婆、擺脫無常,前來應對於他?

曾老爺子斜睨她一眼,端杯小酌一口,鼻中哼哼出聲道:“鬼丫頭,你是想問老朽對你如何看吧!”

酒過三巡,鬼眉對曾老將軍問道:“曾老,請恕長輩冒昧一句,您內心對長輩這等所謂江湖之人,究竟是個甚麼觀點?”

老爺子想了想,這才放下酒杯,略有正色道:“我曾家幾代為將為帥,老朽算是生在官宦之家,自幼出入軍中。江湖究竟為何,老朽並不體味。但是,古語有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老朽倒覺得,這君之國土乃國之國土,君之百姓乃國之臣民,故而,這君之天下亦是民之天下。所謂江湖,總逃不脫這天下國土去。江湖之人,亦是君之臣民,國之百姓。如果硬要給江湖之人下個詳細定論,不過是辨彆於普通百姓,不甘拘禮,不肯受製者。再要細究,不管如何形形色色,何因培養,倒也不過乎兩種。”

玉鐲不能開口,那放翁卻似雲霓隱身於內,仍舊訥訥自語不肯罷休:“雲霓,你可曉得,若非曾伯伯脫手,我本日就要殺了那女人了。我覺得,這麼多年疇昔,我也早已放棄了初誌。本日方知,本來,恨意仍在,一如當初,涓滴未減。雲霓,這不甘如何能放?恨意如何可消?殺念如何可滅?!雲霓,雲霓,本來這十多年決計摒棄的恨意,卻隻一招絕技便又勾了重返,我該如何辦?我該如何辦!雲霓,我亦曉得,我既已害了你,便不能再害了孩子。但是,這滿腔吃力擺脫卻不能罷休的恨意,如何能解?如何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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