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怔忡著，隻聽林栝又問：“你明日做甚麼？”
這個時節，南麵的早稻應當收了，卻一定能運到京裡來。
紙上畫得清清楚楚，要麼是羅裙要麼是襖子，隻要兩件是交領的短褙子，就是薛青昊這類半大小子，也能看得明白。
席中固然大師都悄悄地用飯，未曾開口說話，可隻要昂首，林栝便能看到嚴清怡溫婉美麗的麵龐和那雙害羞帶怯的杏仁眼。
嚴清怡長長出一口氣。
嚴清怡垂眸。
林栝將嚴清怡扶進車裡，本身坐在車轅上，頭上戴一隻遮陽的鬥笠，手裡搖著大葵扇，有一搭冇一搭地跟趕車的車伕閒談。
廚房裡煙氣環繞, 春蘭在中間切淮山, 嚴清怡蹲在灶前燒火。灶膛裡火苗正旺, 將她的臉映成金紅色, 漫衍在額頭上的汗珠，細細碎碎地閃著光, 很快堆積到一處, 順著臉頰滴下來。
嚴清怡答覆道：“上午跟春蘭去趟雙碾街，前年斑斕閣掌櫃給我兩百兩銀子，我應允幫她畫些衣裳模樣。這陣子閒在家裡冇甚麼事情，斷斷續續畫了些，明天送給她看看能不能用。”
剛探進頭去就感到一股清冷的氣味劈麵而來，想必屋裡擺了冰盆。
薛青昊蹲在一旁剝蒜，見林栝返來，立即跳起來道：“林大哥, 姐明天做了煮乾絲。”
林栝心頭軟成一團水，又模糊泛著酸澀。
是給七爺趕車的青鬆。
七爺冇在乎，隻是瞧見她畢恭畢敬的神情就感覺不忿，也不叫起，過得半晌，才淡淡道：“起來發言。”
七爺瞧見了，心頭一軟，低低歎一聲，拿起那摞紙問道：“你畫得都是甚麼，倒是說句話？”
斑斕閣門口還停著彆的一輛黑漆平頂車。
七爺居高臨下地盯著她，冷不防瞧見她頸項間一條紅色絲線結成的繩索，在周身素淨的衣物中，顯得非常高聳。
算起來她還在孝期。
嚴清怡大吃一驚，“你到羅府去了，羅閣老請你去？”
京都的糧倉有兩個，在東直門大街的是京倉，也是內倉，專貢皇室用糧，每年十八萬石潔白好米，由姑蘇、常州、嘉興等六府供應。在通州的通倉稱為外倉，由各地通過漕運進京，供應官員及軍士用糧。
直到等了一盞茶工夫，纔看到嚴清怡瘦肥胖弱的身影出門，而外頭立即有個穿戴靛藍色裋褐的男人笑著迎上去，熟稔地跟她說話。
林栝回握住她，聲音和緩了些，“幸虧昨日你提示了我，不然我把摺子交到羅閣熟行裡，彆說我孃的仇報不了，上麵列出的諸多證人恐怕也會蒙受不測……唉，本來潘清身後另有這麼大的背景，難怪我伯父伯母有恃無恐，難怪我孃舅三番兩主要求審案都不了了之……自從我孃舅思疑我伯父冇安美意，我外祖家的買賣就一蹶不振，現在底子冇法在揚州安身，隻能到彆處餬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