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宇文孝直啞音笑著,擺手解釋道:“唐滅諸侯豪俠,一統國土,凡楊氏嫡出子孫者,蓋能倖免,亦有入朝為官者,公子有何所懼?何況公子是外姓子嗣,姓裴而不姓楊,若非入朝拜官,天然無事。”
文若不敢昂首,心頭怦亂,難以安靜,死力平靜問道:“老先生方纔所言,文如有所迷惑,不知老先生可願替文若解惑?”
“必定之事。”宇文孝直沉默多少,隨後拂袖作揖,長鬚落地,低頭凝重道:“局勢如此,老朽亦無能為力,盼公子援手,救我氏族後輩。”
文若深感苦楚,與宇文孝直對飲一樽,溫酒暖懷,心境稍有舒緩,續問道:“老先生幾十年前複出為官,當年既已參悟此事,何不續以官身,告之族人,以求族人自保?”
文若雙眼敞亮,泛著火光,自嘲笑笑,望著頭頂章懷太子肖像,凝噎不語。
宇文孝直笑笑,開口道:“文帝以後,便是煬帝。文帝之儉仆,可謂帝之典範,其子煬帝之荒淫,亦是無人能及。隋之天下,戔戔數十年,經亂世急轉而衰,皆因煬帝徒勞百姓,亂征四夷而至。大業七年,煬帝親征高句麗,赴舉國之兵,總計一百一十三萬,所到之處,旗號千裡,出師盛況,千古無出其右。煬帝矜功輕敵,兵行險招,意速戰持久,高句麗大將軍乙支文德詐降,隋軍入彀大敗,初度遼東城,九軍三十餘萬,兵敗償還,不敷兩千罷了。事時,我族健兒放逐參軍,大多有去無回,半路流亡者,數千人之眾,為避朝廷降罪,至營州以北而不回,居於山野,數十年後,融本地北胡之民,為東族力氏。貞觀末年時,西氏力氏交通來往,無法奚與契丹崛起,從中阻當,近百年來,不得複合。”
宇文孝直一臉陰霾,歎道:“非外族兵敗,藩亂是也。”
宇文孝直緩緩挪開手心,燭光垂垂浮上文若陰沉容顏,漸露人色。宇文孝直見文若沉著下來,繼而說道:“就心性而論,公子脾氣寒微,心存畏敬,自主邊界,不鄙彆人之劣,不美己已之能,是有能而不為,如此一來,空乏信心,不得窮儘其誌,憂思於內,故而寡歡,但正因如此,公子知已之漏,補已之短,不被身外之物所束,易變通,彌久而愈韌,厚積而薄發,鬱在心中迭起,丘壑不成測量,隻待機遇將至,氣度淤塞頓開,如冰雪淤化於大江,奔騰萬裡而一發不成清算。如此心性,如此表情,當今罕見,老朽豈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