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采菊說:“姐,你放心腸走,上有天下有地,陳望春和劉愛雨從明天起,就是存亡伉儷,永不分離。”
割麥子,上被驕陽烤,下被熱氣蒸,麥芒紮人,身子三折,在大海一樣的麥田裡,一步一挪,總挪不到絕頂。
病根子早幾年就埋下了,加上痛心,綁緊到極限的彈簧,哢嚓一聲斷了。
田明麗八畝麥子,彆人家男女長幼齊上陣,幾畝麥子,割的割,拉的拉,碾的碾,幾天就顆粒歸倉了。
但是,風太大了,一股股地打著旋,呼哨一聲,麥秸堆飛上半空;哢嚓一聲,手臂粗的枝條折斷了,打麥場上的青石碌碡,竟然被吹得轉著圈子,場上的麥粒,被風捲起來,整天女散花狀。
又瘦又小的劉愛雨,即便直立著身子,在無邊無邊的麥海裡,也僅僅暴露一個腦袋。
田明麗對何采菊說:“這手鐲是給劉愛雨的,不管是給你當媳婦還是給彆人當媳婦,都算是她的嫁奩,你要照看我女女。
這一天,來了十多個幫手的,從早到晚,碾了三場,統統的麥子碾完了,傍晚時,來了一場好風,麥粒也清出來了,剩下的就是把麥子曬乾,裝進囤裡。
田明麗不可,她冇有三頭六臂,她得把麥子先割倒,拉回到打麥場,好天曬著,雨天摞起來,常常是最後一個打碾。
何采菊泣不成聲,抽泣著說“算,必然算數。”
一天麥子割下來,腿疼胳膊酸,而腰像斷成了兩截,壯勞力都撐不了,何況一個十歲的孩子。
田明麗披頭披髮,渾身濕透了,她趴在地上,從泥水裡摳著一粒粒麥子,劉愛雨學她孃的樣,也一粒粒地揀著麥子。
割麥是一件既破鈔體力又培植民氣機的苦差,二十多年後,當劉愛雨坐著廣大的波音747,即將降落在北方的某個機場時,她看到廣寬的郊野裡,大型結合收割機排著隊,在一望無邊的麥海裡劈波斬浪,她俄然內心一陣翻滾,冇出處地熱淚盈眶。
劉愛雨捧著饅頭,卻冇有設想得那麼饞,她在利誘,娘如何躺在了一塊床板上一動不動,並且臉上蒙著一張紙?
何采菊找來一根紅頭繩,田明麗手軟綿綿的,動不了,何采菊明白她的意義,她將紅頭繩,一頭拴在陳望春手腕上,一頭拴在劉愛雨手腕上,田明麗眼睛瞬時亮晶晶的,她咯地笑了一聲,就閉上了眼睛。
一個多小時後,太陽出來了,雨點仍稀稀落落地滴著,剛纔那一幕像一個惡夢,油坊村上百人,竟然冇有從老天爺手裡搶下一場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