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掀起的灰塵撲了滿麵,衛雁神采漲紅,如何也彎不下腰去拾起地上那一枚金。
天氣越來越亮,天涯褪去了最後一抹濃雲,路旁會聚了越來越多的行人,紛繁受那曲聲傳染,走到近前來,又將那操琴的少女細細探看。
山林中的一夜,並不好過,不說那些蚊蟲和偶爾躥出來嚇人一跳的小植物,就隻那深重露氣,已充足令人煩惱。她身上穿戴的,是鄭澤明的侍女換給她的那套紅色衣裙,又薄又透,實在抗不過山林當中的晚風濃露。
先前那粗漢早等得頗不耐煩,淩晨趕路之人,誰不是風塵仆仆,或有要事掛記?現在一個平生罕見的絕色才子願於路旁獻曲,為孤單倉猝的旅途,增加一抹旖旎之色,又有誰耐煩去重視甚麼禮法規矩呢?
“她說啥?”一個粗蠻男人道,“一曲相酬?這倒新奇。大女人,你會唱曲?”
“女人。”
此行困難重重,又是孤身一人在外,得病於她來講,無疑是種致命的禍事。
一名路人道,“憐弱惜病,本是人之常情,這位女人,你不必自屈莊嚴,做那賣藝之事。鄙人手中另有些點心,女人不棄,儘管取用。”
就有一個墨客打扮的人湊上前去,客氣隧道:“女人懂樂律,可善胡琴?”說著,從背後的揹簍中,拿出一把小巧的單絃琴。
隻見紅裙少女鬢髮飛揚,身後映著初生的紅日,固然臉上有著倦意和泥汙,卻還是斑斕得令人讚歎。
為一口食品,寒微至此……她怎能不慚愧、不難過?
衛雁淺笑道:“非也。小女子會吹塤。”
那墨客當即正色道:“女人謙善了!女人琴藝才情,無不令人佩服!請受小生一禮!小生受命四周尋訪官方曲樂,若蒙女人不棄,可否隨小生去見一見家師?”
那墨客走上前來,見禮道:“女人所奏之曲,小生曾於塞外聽聞,其人所奏,遠不及女人技藝。若小生未曾記錯,女人但是自行改編告終尾韻律?”
四周就有那附庸風雅自命不凡的人坐在車頓時,搖首歎道,“唉!如此才色,倒是俗了!來來,予有薄財,贈你一金,快快去吧!”
衛雁收了琴,向四周行人施了一禮。“小女子所奏曲樂,乃塞外知名氏所作之‘雁南飛’,取其和樂婉轉之美,獻於眾位。諸位感覺小女子一曲所值多少?”
她接過單絃琴,將塤好生放進袖中,就立於道旁,信手而彈。
馬車上那錦衣之人,卻不待她走近,遠遠地將手中金錁子往地上一丟,就揚手喚車伕趕車拜彆。